琬宜聲音帶著細碎哭音,“謝安,我說真的,要不你放我下來吧……”
謝安聲音輕飄飄從後頭傳來,“閉嘴。”
下一瞬,他抽了馬屁股一下,黑馬跑起來,不一會就已經很快速度。風迎麵吹來,發絲胡亂飛舞。琬宜緊閉著眼,手扯著馬發鬢毛不放,謝安哼笑一聲,湊她耳邊去,“放手。”
她聽不清,顫抖著問,“什麼?”
“我說讓你放手。”謝安大些聲音,恨鐵不成鋼地罵她,“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你哥能摔著你了。你把馬毛都揪禿了,它不尥蹶子,慣著你?”
琬宜聽進去了,手指慢慢鬆開。可沒多會兒,馬踏上個石塊,顛簸一下,她被嚇到,手在空中揮舞幾下,再次抓著鬢毛,力道更重。
謝安歎口氣,右肩膀往前搡她一下,“鬆手,抓著我胳膊。”
“啊……”琬宜吸了下鼻子,手緩緩移過去,動作僵硬。謝安鬆開一隻手,按著她肩膀往後撞在自己懷裏,咬牙切齒在她耳邊罵,“你怎麼這麼慫?”
“不是……”琬宜後背貼著他前胸,灼人熱度透過布料滲進皮膚裏。她本想掙開,可眼皮半掀瞧見飛速倒退的景色,又放棄,她說,“我不特別慫的,我就是怕馬……”
謝安笑,“那不還是,慫包蛋。”
琬宜哼哼兩聲,閉嘴不理。
謝安體格結實,衣裳底下肌肉賁張,堅硬的像堵牆。琬宜剛開始時覺得別扭難受,慢慢的,又安心下來。鼻端是他特有的氣味,伴隨清淺呼吸。
狂亂的心跳也漸漸平穩,琬宜深吸一口氣,繃著的肩膀漸漸鬆下來。
土路不幹淨,馬蹄踏過之處,塵土飛揚。等過一會,謝安眯著眼,垂眸問她,“還怕不怕?”
琬宜頓了頓,緩緩搖頭,“好多了。”
他輕笑,喝了聲“駕”,而後沒再言語。
不知過多久,城門近在眼前。破碎風聲中,琬宜好似聽見身後人輕緩道了句,“這就對了,有爺在,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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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回來後,琬宜便就安心在家中做活兒。她繡工好,針腳細密,做工精致,比成衣店裏賣的好太多。
白日的時候,她就在楊氏的屋子裏,兩人坐在炕頭,捧著個針線笸籮,一做就是一天。晚上光線暗,琬宜眼睛難受,便就歇著,靠著炕頭逗貓。
衣裳快做完,隻剩一隻袖子的時候,沒了布。
一隻袖子用不了多少布,可琬宜和楊氏在屋裏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愣是沒瞧著能用的。晚上謝安回來,楊氏跟他說,“明日早上,再和琬宜去買匹黑布。”
他正燙了杯酒自己啜,靠著椅背用腳尖讓阿黃圍他轉圈兒。聞言,謝安應了聲,視線隨意瞟在琬宜身上,她疊衣裳,專注著沒注意到。
謝安輕咳一聲,問她,“騎馬唄?”
琬宜偏頭,穿鞋下地,把一摞衣裳擺進櫃裏,側過臉,輕柔答了句好。
飲盡最後一口,謝安把杯子撂在一邊,目光追隨地上她的影子轉了圈,忽的笑了聲。
楊氏用牙齒咬斷線,問他,“笑什麼呢?”
謝安“啊”了聲,搖搖頭,“不知道。就是有點想笑。”
……
次日一早,兩人起身去城裏。像那天一樣,謝安把她放到城門口,琬宜走進去,他把馬拴在相熟的人家院裏,陪她去買布。
兩人肩並著肩,中間隔半步距離。太陽好,光線熱烈,琬宜伸手擋住額,看向謝安,“都秋日了,怎麼反倒熱了。”
他擰眉望了望天,碧藍一片,沒一朵雲彩,日光火辣辣。
旁邊是個雜貨店,謝安拉住琬宜袖子讓她停下,指了指門口,“你在這等著,我去買個扇子給你。”
他動作快,琬宜還沒來得及阻攔,謝安已經進去。她手在臉頰旁邊扇兩下,跟著站在門口房簷底下,安靜等待。
街上算是熱鬧,賣糖饊子的吆喝著,走街串巷。不遠處街角,一群小孩子在蹦格子,羊角辮朝天,嘰嘰喳喳,氣氛歡快。
西邊走過來一個挑擔子賣柿子餅的,橘紅色上麵一層淡淡白霜,琬宜視線跟著他走過,眼瞧著那人轉了個彎。她眨下眼,本想轉回頭,卻意外發現街對麵站著兩個男人。
個子不高,衣著不整,眼神流裏流氣。他們湊在一起不知道說著什麼,偶爾往這邊瞟一眼,不知是在看誰。琬宜眉頭蹙一下,心裏沒來由一陣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