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密林(2 / 2)

直到有一天,謝安混不講理,拆了門口樹上野貓的窩。

琬宜在門口抱著無家可歸的貓坐了一早上,左思右想,覺得還是去和他問清楚。

這天天氣好,謝安心情看樣子比以往要好了些,眉眼間的神態輕快了幾分。快到了要睡的時間,他搬了個凳子,坐在屋門口給馬調草料。

臨安在高山上,晚上的風涼颼颼,謝安把袖子挽起來到肘彎,露出精壯的小臂。他常年在外風吹日曬,但卻比一般男人要白的多,用力的時候,胳膊上隆起一條條青筋。

琬宜躊躇著站在他身後,攏緊了前襟。

屋裏點著燈,在謝安的位置能清楚看見琬宜的影子。和他的有些重合,長高了一點,也沒最初時那麼纖弱,手指不安地攪著落在腰間的頭發,矜持局促。

他挑挑眉,裝作不知道。

風吹過來,把他身上的味道送至鼻尖,剛換洗過的衣裳,還帶著點皂角的清香。琬宜深深吸一口氣,往前邁一步,喚他,“哥哥。”

正忙著的男人渾然不覺,直到料都弄好了,他才懶散抬頭,斜睨她一眼。下巴稍揚一下,一臉“有事說事沒事快滾”的表情。

琬宜手指攥緊了袖口,齒咬咬唇,半晌才吐出口,試探的,“阿黃的窩,是你弄走的嗎?”

她好久都沒和他說話了。謝安察覺的出來琬宜並不高興,但是這摻雜著少許不悅,卻依舊平和舒緩的語調依舊讓他唇角不自覺扯了抹笑。又被很快壓下。

再對上她眼睛時,謝安還是那副欠揍的表情,他小指掏掏耳朵,愛理不理,“阿黃是誰?”

“貓。”琬宜撩開吹亂在臉上的發絲,抿抿唇,“咱們門口的那隻野貓。”

“哦。”謝安應了聲,拍拍手站起身,並沒有要回答她前麵問題的意思。他舒展下筋骨,去拿旁邊的草料袋子,再掀起眼皮兒,“哎,你站這兒幹什麼啊,忙著呢,沒點眼力見兒?”

這語氣有些凶,琬宜聽在耳朵裏,但沒動。謝安眼睛眯一下,過去扶著她肩膀把人轉了個個兒,隨便指了個方向,“哪涼快哪呆著去。”

他手下沒用多大力,手心上的熱度透過布料到她皮膚,琬宜顫了一下。她心裏難受,抬手擦下眼角,再轉身看他,“謝安,阿黃的窩呢?”

連名帶姓,再沒像以前那樣喚他哥哥了。謝安舌頂頂上顎,心裏忽的煩悶,他站直腰板,一手插在腰間。個子太高,擋住了屋裏暈黃的燈光,琬宜整個在他的陰影下。

謝安的語氣又急又衝,“那隻野貓的窩沒了,不是被風吹了就是被雨刮了,要麼就被它自己踹下來了,關老子什麼事?”

琬宜怔一下,咽下喉嚨裏的酸意,與他講道理,“昨天還在的,昨晚上沒下雨,沒刮風,可早上就沒了,連個影子都沒看見。阿黃在那裏住了好久了,從沒弄翻過,謝安,你好好想想,有沒有見過那個窩。你說個地兒,我自己去就成。”

“所以你就來找我?”謝安俯身湊近她,“你腦子裏怎麼想的,跟爺說說?”

琬宜聲音顫一下,小聲哀求,“謝安,你別鬧了。”

謝安手摸摸鼻子,似笑非笑,“我要是不還你,你怎麼辦?”

琬宜僵在那裏,半晌沒有言語。她頭發長,幾根被風吹著蹭到謝安的手上,酥麻癢癢,他心裏一軟,語氣也放輕柔幾分,可還有些強硬,“說話啊。”

姑娘依舊沒理。

琬宜心中委屈。她來找謝安,本就沒抱什麼希望。她知道,姨母對她再好,她也隻是寄人籬下,謝安想做什麼,愛做什麼,她根本無權幹涉。但他的態度,著實傷人。

讓她覺得,她很多餘,惹人討厭……

眼裏淚意湧出,琬宜強忍著沒讓它落下。旁邊傳來聲貓叫,然後一陣風刮過來,黃色野貓撲到她腿上。琬宜唇抖了抖,彎身把它抱起來,環在臂彎裏,盯著謝安的眼睛。

謝安終於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他看不太清她的表情,隻能察覺到她眸子比以往更加黑亮,脖頸間沒被頭發遮擋住的肌膚白嫩纖細,脆弱的好像一碰就會破。

心裏驀然間竄上股酸澀,謝安腦子一懵,恍然發覺自己剛才說的都是些什麼鬼話。

琬宜嘴唇動動,沒說話,嗓子眼裏溢出一聲嗚咽。她捂住唇,沒再說別的,匆忙轉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剩下謝安愣愣呆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心裏就一個聲音,娘的,玩大了。

她給自己尋了個新活計,每天在屋子裏繡手帕。琬宜的女紅從小就好,又是名家教的,做出的東西精美漂亮的不像話,賣到城裏去,一條五十文。她做活兒慢,兩天繡一條,雖然不多,卻也夠她花用。

琬宜不藏私,除了買些胭脂水粉,剩下的錢全都交給楊氏。每天裏,她陪著楊氏院裏院外忙活一陣,然後就坐在窗前,繡到太陽落山,吃完了飯,再縫縫補補,便就到了該睡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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