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嗯”一聲,不再看他,頭向後靠,用臂擋住眼睛,“出去吧,把門帶上。”
春東如蒙大赦,匆匆出門,風一樣跑下樓梯。
屋裏,謝安搓一搓手指,嘴裏念叨,“又爬上去了?像不像個男人……怎麼也得罵她一頓再爬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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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謝安總算按時回了家,還去廚房吃了飯。他平日裏也總是時不時忙一陣,楊氏並沒注意到他的異常,也沒多問,隻琬宜心中瑟瑟。
謝安坐她對麵,一直沉著臉,半句話沒說過,琬宜悶頭吃飯,時不時瞟他一眼,不敢出聲。偶爾一次對上他視線,瞧著裏麵並無什麼明顯情緒,她心裏一緊,更覺得不安。
早前準備那一套說辭早不知忘到哪裏去了,再者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被謝安這麼一晾再晾,琬宜那點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勇氣都跑的沒剩什麼了。
她歎口氣,筷子戳一戳碗裏豆腐,和地上阿黃大眼瞪小眼。
看琬宜無動於衷的樣子,謝安齒含著筷尖,心裏又是一股無名火起。對那晚的事情,剛開始確實是實實在在氣過一陣,有種顏麵掃地的恥辱之感,但過了一宿,便就消得差不多。
琬宜那時並沒多清明,無心之舉,他斤斤計較實在太不男人。再說,他也半點沒落著虧,摸了手腕掐了腰,要是放琬宜清醒的時候,不被甩巴掌都是運氣。
可無論如何,他的麵子都過不去。再見著琬宜,他不知道該擺出個什麼樣的姿態來,就隻能避而不見。今天回來,他其實本來的打算是尋個由頭狠狠罵她一頓,給自己尋個台階下。
但是看著她那張臉,謝安嘴開了又合,半句狠話說不出來。
他跟自己說,算了吧算了吧,小丫頭片子較什麼真兒,等她給個台階,自己順坡下驢得了。但是謝安在桌前等啊等,旁邊茶都放涼了,琬宜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謝安心裏那個氣啊,憋了一肚子火,無處可發。
楊氏瞧他一眼,“你怎麼了?”
謝安深呼一口氣,總算找到了一個發泄點。他伸筷子敲了敲裝豆腐湯的碗,問,“這是誰做的?”
琬宜動作頓一下,抬頭看他,小聲說一句,“我。”
聽她這樣說,謝安眉頭舒展,心裏敞亮了不少。他把筷頭往桌麵上墩了墩,啪的一撂,罵一句,“真他娘的難吃!”話音落,起身即走。
“……”琬宜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瞟一眼對麵謝安的碗,輕輕嘟囔,“難吃你還吃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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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晚一點的時候,琬宜坐在炕上無所事事地剪窗花。她披件小襖,手上動作著,心裏卻還是翻來覆去想著謝安的事。
這事總這麼僵著也不是辦法,謝安的心思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無非是下不去臉,等著哄。琬宜左思右想,還是決定低一些姿態,他脾氣差,她就擔待點吧。
楊氏睡的早,燈早就熄了,琬宜輕悄悄起床,到廚房去取壺酒,拿屋裏爐子上溫。謝安向來喜好睡前小酌一杯,她這也算是投其所好。
一壺竹葉青,並不烈,睡前喝正好。琬宜推門看看,謝安屋裏燈還亮著,窗戶上映著他的影子。看姿勢應該是靠在牆上,曲一條腿,閑散舒適的樣子。
琬宜不敢自己去,就去拽拽大貓的尾巴,“阿黃……你替我送一趟吧。”
……謝安正望著棚頂發呆,門口突然傳來陣響動。他心思一動,以為是琬宜來了,趕緊思考著自己應該擺出幅什麼樣的表情。還沒想出來呢,又響起幾聲貓叫。
謝安狐疑下地,開了門,果真空無人影。他低頭,瞧見正窩在自己腳邊的黃貓,背上緊緊纏著一壺酒。他舔一下唇,視線往對麵看過去,心下了然。
“為什麼是你送?”謝安蹲下,腳跟空懸著,腕搭在膝頭,手指頭戳戳阿黃腦袋,“她人呢?”
阿黃聽不懂,隻乖順趴著,謝安撇撇嘴,在外頭吹半天冷風,也夠了。他摸摸鼻子,最後還是把酒給解了下來,“得了,你回去跟她說,爺不計較了,但下不為例。”
他哼哼一聲,“再有下次,吊起來打。”
狠話撂的夠了,謝安拍拍身上土,拎著壺把兒轉身進屋。他回頭,衝阿黃抬抬腳尖,語氣輕鬆不少,“回去吧,爺今晚就不留你了,把話兒給我帶到咯。”
他就是說著玩兒,根本沒往心裏去。回屋裏後,謝安翻個杯子出來,坐炕頭啜一杯,雖然味道淡些,但也有滋有味。阿黃在門口盯門縫看一會,轉身噠噠跑回琬宜屋子。
琬宜正眼巴巴等著它,見它進門,背上空無一物,鬆一口氣,心放回肚子裏。
謝安脾氣躁,但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收了她的東西,定不會再對她計較這件事了。琬宜勾一抹笑,衝阿黃招招手,“辛苦啦,過來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