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會,琬宜把東西歸攏進櫃子裏,擦好灶台。楊氏出門曬被子,在院子裏拍拍打打,琬宜瞧著阿黃抱著半截柴火玩的歡,忽然想起來春東說的話。
她探個頭出去,問楊氏,“姨母,鴿子魚是什麼魚呐?”
“咱們這特有的魚,就生在城南二十裏的小草河裏,你在京城許是沒見過。”楊氏衝她笑一下,“現在正好是撈這魚的時候,市麵上賣的可多了,肉又鮮又嫩,刺還少,清蒸了配飯吃,香掉了舌頭。不過這魚就有那麼幾天,過段日子就沒人賣了。”
聽她描述,琬宜也有點心癢。阿黃玩膩了,敞著肚皮躺她腳邊,琬宜立在那想了想,定了心思。她走出去跟楊氏打個招呼,“姨母,我想去買一斤。”
楊氏偏頭,輕笑,“饞了?”
琬宜有些不好意思,“咱家好久沒吃魚,現在天還不算晚,我去買些,晚上蒸了吃。阿黃也能有零嘴兒打牙祭。”
楊氏沒反對,回屋裏給她拿個錢袋子塞手裏,“去吧,早點回來。街上看著什麼喜歡的就買,別忍著,貴些也不怕。”
琬宜把錢袋放袖子裏,彎眼笑笑,“曉得的。”
……
過半個時辰,是一天裏最熱的時候。琬宜站在攤子前,和老板指著魚輕聲商量著價錢,周圍人並不多,三三兩兩聚成堆,難得不算喧鬧。
她穿件素色裙子,袖口裙擺是靛藍色,垂至腳麵。為了涼快,長發綰起個髻,斜在肩側。
不遠處,紀三兒吐掉嘴裏的棗核,胳膊肘拐一下旁邊蹲著的紀四兒,下巴揚揚,眼裏一道精光,“瞧著,人來了。”
紀四抬頭,視線掃過琬宜的背影,眯一下眼,笑容不懷好意,“嘖,謝三爺家的妞兒,還真是俏。”
阿黃聽話,跑過去用前爪一點點把盒子蹭過來,半分不灑。琬宜讚賞瞧它一眼,捏幾撮粉末灑在盆裏,挽了袖子洗衣裳。
她來這快兩個月,原來笨手笨腳什麼都不會,學著學著,現在也知道了該怎麼洗衣擦地,怎麼做飯燒火。在臨安呆的久了,過慣了這樣柴米油鹽的日子,再回想起以前在廣郡王府的錦衣玉食,像是在做夢。
但死別之痛是忘不掉的,無論何時回想起來,心中總是酸的發疼。有時早上起來,總會發現枕上濕了一片,隻要夢見了姐妹親人,接下來一天的眼睛都是紅的。
琬宜歪頭,逗弄阿黃兩下,刻意不去想過往。過不久,淚被憋回去,隻剩眼眶發酸,她拿起謝安那件外衣在手上搓了搓,看著揉出來的渾濁沫子皺皺眉,又起身起拿了個搓衣板。
幾步遠外還有個木盆,放洗過的衣裳用的,琬宜坐在小凳上有些犯懶,彎身過去,手勾著盆沿兒拉到腳邊。在搓板上來來回回把謝安那件外衣揉了好幾遍,直到洗出的泡沫沒再有灰濁的顏色,才扔到那個盆裏。
琬宜歎口氣,用手腕擦擦額上汗,在心裏記著,這件待會要好好淘一遍。
謝安在外麵總是騎馬,土路多灰塵,衣裳髒的快,他又不是在意這個的人。想起姨母房裏的那半匹玄色布,琬宜蹙著眉想,要不要挑個時間給他縫件衣裳?
上午的時候,楊氏和她聊了挺久,其實也沒說什麼,就是旁敲側擊地問她和謝安之間的別扭。
從心而言,琬宜對謝安並不討厭。他對她欺負逗弄,嘴上總說著要攆她,卻也沒真的對她不好,衣食住行上,從未苛刻,琬宜知道感激。與其說她對謝安印象壞,不如說她怕他,所以才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