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摸摸她頭發,離她更近些,低聲問,“怕什麼?”
她還沒想好怎麼和他說,從舌尖上吐出顫音,“我怕有一天……會給你帶來麻煩。”
謝安不明所以,可看她脆弱哭著,好像一碰就會碎的樣子,也不敢多問。
“屁話。”他矮一點身子,正對琬宜眼睛,“在臨安,敢動老子的人還沒出生。”
琬宜搖頭,“不一樣的……”
春東已經把衣裳拿下來,謝安接過來給她穿上,打斷她的話,“得了,”他拽住她手腕,帶她往門外走,“有什麼事,回家再說。”
琬宜猶豫一下,謝安察覺,偏頭看她,語氣淡淡,“我昨晚跟你說什麼來著,忘了?”
琬宜凝眸看他,聽他繼續道,“天塌下來,爺頂著,你安心。”
……
到家時,楊氏剛做好晚飯。見他們回來,從廚房探身笑一句,“又這麼晚,琬宜怎麼愈發貪玩了。”
琬宜輕笑一下,把錢袋子塞謝安手裏,讓他遞給楊氏。她不敢過去惹楊氏擔心,就隨意尋個借口,躲進屋子。
沒過一會,謝安也進去,手裏端一碗甜米粥,袖子裏揣個雞蛋。阿黃蜷縮在爐火邊,琬宜倦了,和衣躺下,望著棚頂發呆。
謝安瞟她一眼,沒出聲,安靜靠在一邊剝雞蛋。蛋清嫩滑,順著碗沿兒溜進粥裏,旁邊臥著鹹蘿卜絲和臘肉。弄好了,他去支炕桌,碗放上去,提著琬宜肩膀給她扶起來。
“先吃飯。”見她懶著不願意動,謝安把筷子拍她麵前,“等著喂哪?”
琬宜抿一下唇,含進嘴裏一口,鹹辣滋味。她咽下去,感受肚裏暖融溫度,這才覺著餓了。
謝安手枕在腦後,倚著炕邊柱子瞧她,“多吃點,爺可沒伺候過誰。別不給麵子。”
“你吃不吃?”琬宜停住,抬頭看他。
“你事兒都沒說明白,吃不下。”謝安手敲敲桌子,察覺到她驟然暗下去的眼睛,聲音放輕柔些,“你乖,吃淨了這一碗飯,就算白日裏你闖了天大的禍來,爺也給你兜著,不罵你。”
他話音裏縱容太過,琬宜心頭熱燙,眼中又開始發酸。沒一會,她乖順吃完,半個飯粒沒剩下。
“說吧。”謝安滿意勾勾唇,撤了碗筷放一邊,胳膊拄在炕桌上,歪頭看她,“你是怎麼了,還能給我惹來麻煩?”
琬宜盯著自己的指尖,半晌,抬眼問他,“姨母,是怎麼和你說起我的。”
“哦,這個啊。”謝安掏掏耳朵,“就京城來的,嬌生慣養,家裏算是富裕……”
“不是的。”他話沒說完,琬宜便就打斷他,正色,“姨母是幫我瞞著你的。”
謝安坐直身體,凝神看她,“什麼意思?”
琬宜吸一口氣,問,“你知道今天貼出來的布告嗎?”
謝安點頭,“知道。”
頓一下,那邊姑娘低語,“昭郡王,是我曾經的叔父。”
“……”謝安眯一下眼,本想追問一句,可看著她已經抖的不像話的指尖,盡力平靜的神色,話在舌上轉一圈,怎麼也舍不得說出來。
他手勾一勾額角,把炕桌放地上去,推她躺下蓋好被子。阿黃顛顛過來,謝安提它前腿放琬宜身邊,轉身吹滅燈,走出去。
“謝安……”琬宜不知所措,急慌慌喊他一句。
“你睡你的,別的事我問我娘。”謝安回頭,陰暗中看不清臉色,隻聽見沉穩的聲音。他說,“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不會丟下你不管。安心睡,我在這。”
門被合上,輕輕一點聲響。臉頰濡濕,琬宜摸一下,又是淚流滿麵。
這裏沒有京城的繁華,人丁稀少,山脈綿延,風像刀子一樣,半點不知溫柔,隻顧刮得人臉頰生疼。她還穿著兩個半月前的衣裳,髒了沒洗過,破了沒補過,臉上髒的看不出本色,隻剩雙眸子還算出彩。有些黯淡的頹色,因為寒冷,裏頭聚著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