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低頭,看見琬宜因為吃痛皺成一團的臉。她剛洗完澡,穿著楊氏的素色衣裳,但也不顯老氣。安靜嫻雅的樣子,身上若有若無飄著淡香。
拋去她給他帶來的麻煩不說,謝安還是得承認,這姑娘忒好看。西北荒城,女人多是漢子一般,臉上還帶兩團紅,少有這樣雞蛋清兒似的姑娘。但是,再漂亮,也是個大囉嗦。
琬宜被他唬的心砰砰直跳,看謝安沒有說話的意思,趕緊衝他福了福身,輕言喚了聲“哥哥”。言語神態間,討好意味兒明顯。可惜謝安並不領情。
他淡淡“嗯”了聲,而後便就不再看她,隻留下一個背影。
琬宜呆呆立在原地,還被他的不善震懾著。楊氏心疼歎氣,衝她招手,“琬宜過來,陪姨母燒火。”
琬宜緩過神來,應了聲,小跑過去。
姑娘體輕,腳步聲不重,提著裙擺,窸窸窣窣的。謝安走到房門口,往後看了眼,琬宜正蹲著,笨拙地拿著柴火往灶裏塞。她頭發半幹,濕濕的垂在身後,側臉精致好看,縮在那裏,隻有小小的一團。
耳邊好像還殘存著她怯怯叫他的那聲“哥哥”,柔婉動聽,很小心的語氣。謝安掏掏耳朵,大步往前走,麵上沒什麼表情。
琬宜是吧?爺要是不能把你治的服服帖帖,就愧對了爺臨安小霸王的稱號。
琬宜不明所以,溫聲答,“喜歡的。”
謝安點頭,眼中笑意再濃些,“那你喜歡鐲子嗎?”
他袖子抖了抖,裏麵東西露出半截。琬宜瞧見,心下一驚,明白了七八分,恍然抬頭看他。
“路邊隨手買的。”謝安忽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頭別過去一點,食指勾著那鐲子,在她眼前晃了圈兒,“送你算了。”
話落,他又覺著這樣說有些不好,硬生生在後麵加了一句,“拿了我的東西,以後老實點。爺脾氣不好,你別頂著風往上湊。”
習慣了他陰晴不定的樣子,後半句,琬宜沒理。
她出身嬌貴,金玉首飾自然見得多了,眼前這隻,不算便宜的翡翠。琬宜在心裏估摸了個價兒,匆忙擺手,“要不得的。”
聽她推拒,謝安眉頭一擰,歪頭過來,盯著她瞧,“為什麼?”
“太貴重了。”琬宜咬唇,手在臂上搓了搓,“不合適。”
“怎麼就不合適了。”謝安嘴角扯了扯,神色稍顯不悅,“你倒是給我說出個所以然來。”
顯然是不合適的。女子本不該平白無故收男子的首飾,又是在三更半夜,無旁人在的時候。再者,她留在這裏本就是給他們添了許多麻煩,這手鐲少說三十兩,並不是小數目。
琬宜嘴唇動動,不知該和他從何說起。她有些冷,手捂著唇咳了兩聲,清清嗓子,想與他好好解釋,“從身份上就不合適……”
謝安頭皮一緊,耳邊響起春東說的那句話,“良家姑娘,哪個看的上咱們”。
他手指捏住鐲子,指甲無意識地刮擦過,目光追著她的眼睛。琬宜被他看的發慌,往後小小退一步,嘴唇微張,鼻翼小巧好看。她說,“我來這裏,本就是……”
心底的火倏地便就燃起,謝安來不及等琬宜把話說完,手一推把門打的大開,眼睛對上她的,冷聲道,“你瞧不起我?”
這話無頭無尾,琬宜聽的雲裏霧裏,愣了下,輕輕搖頭,“怎會。”
可落在謝安眼裏,這就像是刻意的掩飾。她縮在陰影裏,軟了氣力的樣子,就是心虛。
他“嗬”了聲,一腿跨進去,堵在她身前,語氣低沉,“你知道你麵前的是誰嗎?”
琬宜蹙眉,攏緊了自己的外衣。月光灑在對麵男人的頭頂身上,鍍層銀光。他目光幽深,怒意明顯,眼下有著睫毛落下的陰影。
琬宜歎氣,怎麼就又不高興了。一直想著要與他好好相處的,但謝安似是怎麼都哄不好,她從未遇見過這樣混不講理的人,心下也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