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氏的心裏,沒誰比琬宜更好。有可能製得住謝安的姑娘,少有。
她心裏高興,給琬宜夾一筷子肉,笑吟吟,“入秋了,以後一天比一天冷,琬宜還沒有厚衣裳呢。”
琬宜把飯咽下去,筷子搭在碗沿兒上,溫聲笑,“沒事的姨母,我今天就做。家裏有棉絮和布匹,我勤快些,兩日就做好了。”
她偏頭,看向悶不吭聲的謝安,“我這幾天不繡帕子了,多做幾身,咱們換著穿。哥哥的外衣也舊了,正好有兩匹玄色布料,就是棉絮少了些,要再買點。”
楊氏答,“這個好辦,待會讓謝安和你一起去。正巧他有馬,方便。”沒人吭聲,她又叫了句,“謝安?”
屋裏靜默一會,謝安扒兩口飯進嘴裏,半晌才“嗯”了聲。埋著頭,看不清神情。
阿黃吃完碗裏的飯,扯著嗓子叫了一聲。謝安把肉丟一塊給它,狠眉狠眼,“閉嘴。”
語氣雖凶,但聽得出心情不錯,尾音輕快。琬宜唇彎了下,給楊氏挑一筷子胡瓜在碗裏,問,“謝暨呢?弟弟什麼時候放學回來,他在外辛苦,我多給他也做幾套好了。”
“就這半個月的事情。”提起小兒子,楊氏搖頭歎氣,“回來了便就不會再去了,他給我寫信,把那裏的先生同窗挨個數落了一通,差點要自己跑回來。還說要是我不答應,一路要飯回家也不會再上學。”
琬宜聽的詫異,“是有人欺負他嗎?”
“怎麼可能。”楊氏哼笑一聲,“他沒比他哥哥差多少,小混蛋一個。七歲時就拿著石頭給人家開了瓢兒,上躥下跳,像隻瘋猴子。我就沒擔心過他會受欺負,要不是為了挫挫他的氣,也不會送他到那麼遠的學堂,半年才回來一次。”
琬宜有些怔愣,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謝暨都這麼野,謝安小時候,得是什麼樣子。
楊氏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含一口飯進嘴裏,撇撇嘴,“知道為什麼咱家住這城郊,連個鄰居都沒有嗎。”
琬宜搖搖頭。那邊,謝安把筷子往碗裏一戳,氣急敗壞,“娘,您今早上話怎麼這麼多。”
楊氏不理他,繼續跟琬宜講,“因為他十二歲的時候,鄰居家小孩罵他,話我就不重複了,反正不好聽。謝安被逼急了,可人家家裏兄弟多,他和謝暨也打不過人家,就想損招。”
琬宜瞥謝安一下,看見他繃緊的嘴角。他瞪她一眼,琬宜微微彎下唇,沒理,繼續看著楊氏。
“一連半個月,他和他弟弟晚上不睡覺,披著白布到人家窗門口裝鬼,掀人家瓦片往窗戶上砸,把雞往糞坑裏扔。”楊氏回想著,被氣笑,“他哥倆從小主意就正,什麼都不告訴我,直到鄰居一臉青白地舉家搬走,我才知道了這怎麼回事兒。”
“……”琬宜頓了頓,笑的彎腰。
緩了會兒,琬宜又說,“挺好的,這樣不受人欺負。”
楊氏點頭,“所以二十歲還是光棍一條,人家都躲著他,給錢都不願意嫁。”
謝安把碗“嘭”的一下放旁邊桌上,氣衝衝說了句,“有完沒完。”
他站起身,在屋子裏轉悠半圈,賭氣推門出去。
琬宜笑的更止不住,捂著唇,眼眶裏聚了汪淚珠。楊氏把窗戶推開些,揚聲對著謝安喊了句,“待會帶琬宜去買布和棉絮,記得沒有?”
謝安冷著臉給馬喂草料,直到楊氏又喊了兩聲,才一臉不耐哼哼兩聲,“啊。”
楊氏頓了頓,又道,“其實,我們謝安也沒外麵傳的那麼不堪。他就是脾氣躁了些,但也是個有本事的人,長得還俊。你看他雖然總是惹禍事,卻沒其他男人的劣根性,不喝花酒,這多難得。”
福嬸兒看著她,淡淡道,“不逛窯子確實是好,但是打人就不好了吧。人家張家姑娘長得也沒多差,雖然家貧了些,但清清白白的,是個好姑娘,這次答應了這媒,還是她爹看在我的麵兒上。你看你家謝安,那是人幹事兒?打人家哥哥,還打斷腿?”
楊氏這次停頓的時間長了些,聲音漸小,“是張家哥哥先借著這層關係欠錢不還在先,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謝安打斷他一條腿,可給了藥費,也沒再要欠錢……”
“還有理了?”福嬸兒哼了聲,“佩娘,你家謝安在臨安什麼名聲,你自個門清兒。你再瞧他幹的那活兒,賭坊管事,跟把腦袋拴在褲腰上有什麼區別?好人家誰肯相中。能有姑娘肯嫁,便就不錯了。你看謝安,還誰都看不上,說話時連個好氣兒都沒有,你要是再不管管,我看你再等十年也討不到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