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宜並沒有等多久,屋子裏的人出來的很快。隻兩個。
一左一右,左麵的四十歲不到的樣子,打扮純樸,麵相和善,看得出年輕時定也有幾分姿色。右邊的則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隻任旁邊婦人拉拽著,往門口大步走著。
楊氏拉著陳媒婆的手,仍不死心,“福嬸兒,您人脈廣麵子大,是咱們這兒最好的紅娘,人家都說您就是那天上月老兒一般的人物。您看,謝安都二十了,城裏像他這般大的男子,大多都兒女成雙了,我們家還連個媳婦兒的影子都瞧不見,我天天急的吃不下飯。您看,要不您再費點心?我們家不愁銀子,我佩娘的為人您也是知道的,肯定幹不出欺負新媳婦兒的事……”
她話沒說完,便被福嬸兒打斷,“姑娘嫁的是漢子,又不嫁你。”
楊氏頓了頓,又道,“其實,我們謝安也沒外麵傳的那麼不堪。他就是脾氣躁了些,但也是個有本事的人,長得還俊。你看他雖然總是惹禍事,卻沒其他男人的劣根性,不喝花酒,這多難得。”
福嬸兒看著她,淡淡道,“不逛窯子確實是好,但是打人就不好了吧。人家張家姑娘長得也沒多差,雖然家貧了些,但清清白白的,是個好姑娘,這次答應了這媒,還是她爹看在我的麵兒上。你看你家謝安,那是人幹事兒?打人家哥哥,還打斷腿?”
楊氏這次停頓的時間長了些,聲音漸小,“是張家哥哥先借著這層關係欠錢不還在先,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謝安打斷他一條腿,可給了藥費,也沒再要欠錢……”
“還有理了?”福嬸兒哼了聲,“佩娘,你家謝安在臨安什麼名聲,你自個門清兒。你再瞧他幹的那活兒,賭坊管事,跟把腦袋拴在褲腰上有什麼區別?好人家誰肯相中。能有姑娘肯嫁,便就不錯了。你看謝安,還誰都看不上,說話時連個好氣兒都沒有,你要是再不管管,我看你再等十年也討不到兒媳。”
“那是他不喜歡。”楊氏被她說的沒理,卻也強聲辯解了句,“這樣的男人,若是收了心,不定得多疼媳婦兒。”
“那你就等著那個肯讓他收心的姑娘吧。”福嬸兒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擺擺手疾步離去,“別送了。”
她走的又急又衝,明顯帶著氣兒,琬宜趕忙後退一步給她讓出空來,下意識地低頭。福嬸兒路過她身側,停了下。琬宜察覺到她盯了自己一會,又不發一言大步離開。
琬宜心中雜亂,回想著剛才她們的對話,驚疑不定。那會兒在街頭,聽旁人講,那個策馬而過的男子叫謝安,現在,楊氏的兒子也叫謝安。聽人家的描述,相差無幾,都是個混性子。
難不成,是同一個人?
憶起那會那男子劍穗擦過臉頰的癢感,還有那不含善意的一瞥,琬宜隻覺背後一陣冰涼。
門口站了個姑娘,安靜的,一點動作都沒有。身姿細弱,腰肢窈窕,膚色白的像是臘月吐蕊的白梅花,雖垂著眸,也瞧的出眉眼的精致好看。
楊氏盯著琬宜看了好一會,總覺得她分外眼熟。
一陣風吹過,卷攜著涼意撲麵而來,琬宜忽的從思緒中驚醒,匆忙抬頭,正對上楊氏探究的雙眼。她眼神柔善,二人對視一會,終是楊氏先開了口,她躊躇著問,“姑娘,是來尋人的?”
輕輕一句話,暗含關心。琬宜漂泊無依兩月有餘,頭一次察覺到這樣的善意,加上眼看著就有希望安定的生活,她唇微動,還未開口,便就鼻尖一酸。
“你餓了?”楊氏被她眼眶的淚唬了一跳,哭笑不得,“在外不易,進屋歇歇吧。午膳已過了,我給你熱兩個包子?”
“姨母……”見她要轉身,琬宜急急開口,嗓音有些破碎的啞。她努力咳了兩聲,手指拽住楊氏的袖子一角,壓抑著話音裏的顫抖,“您還記得紀繡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