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軍營如期回到鎮遠集結,休息一天以後上路返京,居然又是在張鎮與翼王幽天會合。原來幽天走到此處,忽然急病,不能前行,請示天帝後,便留在原地休養。幽天禮貌地款待了勞軍營,打聽了一下前方的情況,知道金鼎聯盟和北征軍還在對峙狀態,那些北方的彪悍遊民根本不在意大雪,心裏隱隱為自己離開了北疆而慶幸。
這些事情,林毓琇並不知道。勞軍營走後,她本來充實的日程就徹底變成了一個空架子。生活的目標變成了等待姽嫿回來。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目標,如果姽嫿不回來,林毓琇實在算不上有損失,但她會想念姽嫿,會不時回味天下最厲害的術士最強大的法師姽嫿與她共生的日子,有猜疑不解迷惑種種的情緒,有分享所得和共同承擔痛苦的經曆,那些日子已經是她生命中最燦爛的日子。
第178節:意不平(13)
雪一直下著,林毓琇隻能呆在房間中,偶爾到院子裏走動,紫櫻和仆婦們便如臨大敵。北疆的雪下得又密又厚實,像床棉被捂住房屋和院落。林毓琇想象得出山野的雪景該是如何壯麗,可惜出不去,隻好靠畫畫和堆雪人消遣時光。她音樂上無大造詣,畫畫卻極好,來時一路上的山川河流風土人情,都描繪得栩栩如生。崔鵬的參謀們甚至要求把她的畫拿去做行軍地圖。林毓琇笑著給他們了,很高興自己能為北征做一點有價值的事情。
至於雪人,更是堆塑得如同真人大小,用棋子作眼鼻,舊衣作帽子,路過的人皆以為是崔夫人的白衣武士。連吳曦文來看她,都被她蒙蔽了,還抱怨她不該那麼冷的天氣讓衛兵單衣執勤。紫櫻為此連笑了好幾天。林毓琇閑著,便經常拉吳曦文給她講軍情事務。吳曦文憐她身體不好,勸她多休息,她笑笑不肯,說老躺著都要出繭子了。吳曦文便給她講各地布防,各軍特色,各種戰役,兩個女人熱火朝天討論軍事。知道的將領都笑,說真要到讓娘們兒上場,那他們這些大老爺們臉往哪裏放。這些話林毓琇隻當沒聽見,加倍認真研究軍事,還叫管家婆比著吳曦文的皮甲樣式,照自己的身材,找人打造了一套。新甲衣送來的時候,崔鵬看見,男人的自尊心就覺得受了挫傷,不大高興:“你做這個幹什麼!難道我還會讓你上戰場嗎?”
“文姐有,我為什麼不能有?”說正經的大道理不如這些小脾氣更讓人接受,反正男人不會相信女人的直覺,林毓琇一心一意做她的戰爭準備,連崔鵬都攔不住。“文姐是陛下親封的英將軍,有軍籍的,率著三營人馬。我的賢妻,你偏要在這上麵和她比。”崔鵬哭笑不得。但林毓琇試穿起軍裝來,居然也是英姿颯爽,風采不輸於吳曦文,令崔鵬嘖嘖叫好。
“新年,又是大雪,北疆有在家趴冬的習慣。”林毓琇很認真地對崔鵬說,“這時候最易懈怠,更要嚴防敵人突然襲擊。”
崔鵬很是讚賞妻子有這樣的見解,不過他的許多將領,還有雲凡,都對此頗不以為然。要在大雪積得有膝蓋厚,北風凜冽的一月打仗,除非對方是瘋子。
6
無邊的黑暗,粘稠的黑暗,寂寞的黑暗,壓住旦略的眼睛。他原以為早已經習慣了的黑暗,卻是從未見過的這般麵目猙獰,窒息他的呼吸,壓抑他的腳步。他感覺心髒有隨時停止跳動的可能。“我們走了很久了。”他對黑暗說,徒然尋找著那一直在他前麵敏捷行走的狼影, “哪裏才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