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京時她並無異樣,這還不到半年,怎麼人就虛弱如此。文姐,家裏總是說京城一切安好。問毓琇她也說沒有什麼,隻是路上偶感風寒。文姐,你和我說實話。”崔鵬向來鎮定,即便心中大疑惑也不會形於臉色。但這種鎮定比慌亂的表情更令吳曦文緊張。

“我也不是很清楚詳情。”吳曦文斟酌用字,要回答清楚這個問題確實不容易,她慢慢說:“毓琇一共病了兩場,都挺嚴重的。頭一次是在11月,聽說你母親已經在計劃辦喪事了。第二次卻是上半個月,我請秦醫師給她看過,說是不明症狀,挺過今年冬天再看。”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讓她來!”崔鵬微怒,“這不是來送命的嘛!”

女人的心,男人怎麼能懂呢。吳曦文歎息:“毓琇是自己堅持要來的。她想見你,你不明白嗎?”

“我,”崔鵬語塞,“即便如此,也不能拿自個兒的命來冒險啊!”

“之民,”吳曦文叫崔鵬的表字:“毓琇不是那種在床上等死的人。她不想你北征大捷回到帝都的時候,看到的是她的靈位。你要明白她的心。”

“我,”崔鵬依然說不出話來,這種情況,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相信林毓琇對婚姻的責任和忠誠,但他不相信,僅僅是三天的相聚和一紙婚書,會讓林毓琇有這麼大動力拚了命到北疆來看他。

“讓她開開心心過了這個新年吧。”吳曦文說,鼻翼有些酸澀,“別和她提生病的事情。大家都瞞著你,是希望你能安心打仗。你若現在為她的病況著急起來,豈不是辜負了大家的努力。大家都白裝了。說不好,毓琇的病還會加重。”

“我可以裝作不知道。但請你以後不要再瞞我。”崔鵬說,“文姐,我一向信任你。”

“我知道。”吳曦文忍住淚水,“毓琇她也是我的好姐妹。”

崔鵬說:“我們想辦法,一定能找出辦法。”語氣無比堅定。

吳曦文點頭。她很欣慰崔鵬的態度。也許,向來執著與堅韌的他真能找到起死回生之藥,將林毓琇從鬼門關那裏拉回來。

崔鵬在午飯前見到秦愷。這位太醫院的名醫正在小月河還有浮冰和積雪的河水中洗浴。當地的孩子和河灘上巡邏的士兵,都無比好奇地看著秦愷的舉動。而他卻毫不在意,在寒風中盡情裸露著上身,又是唱歌又是喝酒,全然沒有了他素日的沉穩謹慎。

秦愷的叔伯兄弟秦拓,是崔鵬的一名行軍參謀,聽說了這件事情後,便命親兵來小月河將秦愷領回家去。秦愷死活不走。那親兵不敢強硬動手,隻好在河灘上等著。秦愷還叫他去買燒鵝下酒。

崔鵬來的時候,河灘上已經聚集了近百看熱鬧的人群。秦愷在齊腰深的河水中行走,手裏拿著酒葫蘆,胡亂唱著,若有人要下來拉他,他便威脅人家要往更深的地方去,嚇得人家都不敢再行。觀眾紛紛搖頭歎息,說秦醫師瘋了。

“你們幾個下去把他給我弄上來!”崔鵬喝令圍觀人群中的軍士。

那幾名軍士新近因輪訓才調到鎮遠,還不認得崔鵬,見他雖著明盔亮甲,跨高頭大馬,但隻單身一人,像是勞軍營中的某位掛職閑散的京城武官,便不大理會,領頭軍士問道:“他那個瘋樣,若真再往深水裏走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