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處。他在哪裏聽過這個聲音,一定的,這是……這是……這是赤城城主姽嫿的聲音。旦略睜大了眼睛,不錯,這就是他曾經見到過的那個姽嫿,但她不是自殺了嗎?在叛徒們用詭計封印了她的法力後,她就投入月亮井溺死了自己,那是惟一能夠使她不死之軀失去生命力的方法。那些叛徒以為愛惜容貌的她絕不會選擇投水這樣的方式,才給她留下表明心誌的機會。莫非這個消息是假的?
“你?你難道複活了嗎?”旦略莽撞地問。姽嫿微笑,伸出左腕,戒鐲在她皮膚之中閃爍。“我主歸來,月明星稀。赤城光耀,再現大地。”讚紮背後低聲唱吟。旦略雙膝一軟,跪倒在姽嫿麵前:“赤城地界夜精部首領旦略,聽憑城主差遣。”
讚紮倒吸一口冷氣:“你果然是夜精!”他與地界並無多少交道,很不相信旦略居然會是首領。
姽嫿示意旦略站起來,問:“告訴我,旦略,你認為赤城的地界和天界都還存在著是嗎?天帝並不能夠一起將它們毀掉。”
“我們得去看看才會知道。我睡了30多年,全然不曉得後來的變化。這位——”旦略看著讚紮。
“他是讚紮。你聽說過他的名字嗎?”姽嫿介紹。
“沒。”旦略直率,神情懷疑,盯著讚紮:“大叔,我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你的名字。”
讚紮點頭:“我一直在外雲遊,沒有聽說過我的名字這很自然。不過你的名字我也沒聽說過。”
旦略咧開嘴笑了:“可能是夜精部不怎麼和人界打交道吧。我們還是去看看為好。”
姽嫿說道:“讚紮,你就與旦略去吧。我,”她的目光向東方望去,那裏的天邊已經有了魚肚白色。“我還要辦點事情。”
讚紮點頭,一提旦略的腰帶,將他帶到火影背上,喝斥一聲,火影立刻衝進湖水之中。旦略回過頭去,向岸邊的姽嫿頻頻揮手。姽嫿回應著他,紫色的袍裙如露水中的鮮花,開放在旦略的記憶之中。
5
毓琇走進凰庭。這還是她婚後第一次到凰庭來,頗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七樹香”依然濃鬱得張狂,芝紫的琴聲也依然動聽得攝魂。冬季的寒冷被嚴拒在層層宮室之外。主殿中溫暖如春,從南方運來的鮮花裝點著殿堂的每個角落,營造出雅致的氛圍。身著織團花緞子長袍的天帝,在四周清新的花草陪襯下,著實顯得年輕了許多。
毓琇上前行禮。天帝見她做婦人裝束,比之婚前更加豐腴華美,另有一種別致;行動卻是越發老成持重,端莊循禮。天帝道:“聽說你近來時常生病,本不該招你進宮。可是,不招你,你就不來看朕這個老頭子了。”
“陛下!”毓琇輕喚,“臣妾實在是不敢來打擾陛下。”
“哎,你這個臣妾臣妾的叫得好生分。朕不喜歡。”天帝指指身邊的圈椅,“還是像從前一樣,你坐這裏幫朕寫批注。”
每年冬季接近新年的時候,各種總結和計劃便堆滿了天帝的桌子。毓琇從十六歲開始,就在天帝身旁幫他抄寫給這些總結、計劃的意見。她的秀麗筆跡,被樞密院的秘書們大為讚賞,甚至被譽為林體傳到民間中去了。但毓琇從不對國事發表任何意見,嘴巴又特別嚴,所以雖然參與這樣重要的工作這麼多年了,卻始終沒有招惹出什麼是非。因而越發為天帝器重,叫她參與年底的工作便成為每年的一個慣例。
今年毓琇也想到了這個慣例,隻是她此時已經為人婦,凡事要比少女時代更謹慎小心才對。所以遲遲不願意見天帝。反正她是真病,算不上違抗聖旨。可躲終究躲不過,天帝似乎鐵了心一定要把這個慣例維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