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嫿蹙眉,這可是個不太容易回答的問題。她笑笑,雙腿一夾馬肚,火影就躥出去好遠。崔鵬欲追,部下們跟了上來,甘羽跑在最前麵。崔鵬心裏一緊,生怕有什麼不好的消息,馬韁沒能鬆開,眼睜睜看著姽嫿走遠。

甘羽奔到近前,他被派去給吳程遠送信,剛剛歸來。“將軍,”他急促地問,“剛才誰和您在一起?”

“一個朋友。”崔鵬回答,戰袍上姽嫿的眼淚還在,這真是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女子。

“不管是您什麼樣的朋友,都請您和他斷交。”甘羽堅決地說。

“出什麼事了?”崔鵬不解,隨即舉起手中的磷箭,“為何要用這個?”

甘羽接過箭:“將軍,您朋友身上有很濃重的陰氣。他不是鬼魂就是亡靈,絕非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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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嫿竟然在白天出現過!這發現讓林毓琇心神不寧。不用置疑,她從未在白天進入過月亮井。因為月亮井的門天然就有魔咒,隻有在黑夜裏才能打開。而且依照她謹小慎微的個性,絕不可能在白日在眾目睽睽下去嚐試月亮法術!

會不會是崔鵬記錯?畢竟紫衣每次出現都如驚鴻一瞥。但分明的,姽嫿對崔鵬也有那麼一種熟悉感。那種感覺,絕不會是初次相識的人應該有的。

林毓琇撫額苦笑,她到底在猜測什麼?夜的姽嫿的經曆,自己都一一清晰,仿佛在看五伶坊的悲喜劇演出,隻是無法叫好或者喝倒彩。不知道姽嫿有沒有類似的感覺——她的生活對精靈般輕盈的姽嫿來說,也是一場悲喜劇吧?

這時候舉國皆在悼念曲靖原之戰,祭奠隻有衣冠塚的太子殿下。民間將這位太子爺描繪得十分離奇,還封了他為上天的戰神,立了長生牌位,建了四季祠堂。有傳言說太子龍瑀其實是有子嗣的,流落到民間去了。真就有幾個不怕死的女人帶了四、五歲的孩子跑到宗正府去認親,都被亂棍打出。

胥陽城裏,悲傷壓抑的情緒維持了幾天,就故態重萌,恢複風花雪月的所謂情調生活。貴婦人們,經常找各種借口到林毓琇的花園裏來聚會,看戲賞曲賽酒,商量著新年的宴會如何準備,議論誰家又找了上好的廚子、別具一格的花匠……這種生活,毓琇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甚至有些厭惡。但她還得維持著。倒不是她有非要維持不可的理由,而是她想不出,不這樣生活她能怎麼辦。

所謂的自由生活,莫過於那個身世莫名其妙、生存狀態也莫名其妙的姽嫿了。她能像姽嫿那樣嗎?她手無縛雞之力,更別說騎馬耍功夫千裏夜奔玩咒語。可她懂的東西姽嫿不懂,刺繡裁剪烹飪護理記帳,凡是和建設一個家有關係的,她都比別人精通;她也比別人會玩,玩上三天都不帶重樣;所有親朋的生日祭日孩子的滿月日等等她也全都記得清清楚楚,禮儀上絕不會錯了半分去。這些事情,恐怕姽嫿也不屑於懂吧。

來毓琇這裏作客的貴婦人們,可察覺不到主人這樣細密的心事,一心要幫她解悶,自己也樂得開心。毓琇對大家的有求,基本上是有求必應,除了不能留宿,連毓琳想要留下來住也不讓。

毓琳這時候一點怨責毓琇的情緒都沒有表現出來,反而天真地說幸虧沒有真嫁了崔鵬,否則這新婚三天就分開的日子,如何忍受得了?這姑娘常在親友前誇她姐姐脾氣秉性真是異於常人,不但很沉得住氣,而且還將家裏收拾得好生齊整,等著姐夫歸來。這樣的事情,她絕對想不出也做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