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之後,還望殿下能夠看在本宮與聖上的麵上照拂幼弟,隻要順利出了都城,便一路往西北而去。”

她微微垂眸,聲音在夜色之中極淡:“哪怕阿嵬真的已出意外,西北戍軍和我崔家在雲州仍有餘威,更何況,這中原馬上就要亂成一團,不管最後是康王還是嚴琮占據了上風一時半會也都無暇顧及西北。正因此先前在隱隱察覺到都城危機的時候,我便讓人將崔府的老少送往雲州,待你們到時,應該也已安置妥帖。屆時,殿下隻要將玏兒交托給阿嵬的母親,就算完成了我的囑托。到時候天高海闊,隨殿下想去做什麼。”

她轉過頭,朝著嚴璟看了一眼:“當然,如若殿下還有那麼一丁點的不甘心,憑著方才聖上的旨意,便可名正言順地繼任為帝。隻不過,能不能號令這天下,能不能拿回大魏的江山,還要靠殿下自己去爭取了。”

嚴璟怔怔地看著崔嶠,能夠如此妥帖細致地安排好這所有,她大概已經布置了許久。隻是……她給幾乎所有人都留了一條退路,卻獨獨沒有提及自己。

嚴璟慢慢地咬緊了下唇,麵色在昏暗的光線下有些難看,而後他緩緩開口:“不可。”

聲音不高,卻十分堅定:“既有密道,母後為何不同行?”

“總要有一人到城牆之上露麵,吸引叛軍的注意。”崔嶠淡淡道,“這皇城,也總還要有個人來坐鎮。”

“既如此,那日是我,今日也還是我。”

崔嶠輕輕笑了一聲,似乎聽見嚴璟說了什麼好笑的東西,而後一雙眼微微彎了彎,認真地看著他:“殿下,你要放棄最後一次與阿嵬相見的希望嗎?如若你能逃的出去,說不定阿嵬也能,隻有活著,才有機會相見。”

聽見崔嵬的名字,嚴璟眼睫微顫,喉頭輕輕抖動,暴露出他的情緒,但他還是堅持道:“若是如此,便更不可了。丟下他長姐,苟且而逃,就算他毫發無損,我又有何顏麵再與之相見?”

“殿下能說出這樣的話,本宮已經十分高興,阿嵬知道也該十分感激。”崔嶠微微彎唇,露出了一點笑意,隨後又搖了搖頭,她抬手輕輕地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皺,思緒飄轉,而後慢慢回神:“殿下不是一直好奇,當年我為何拋棄守護天下蒼生的夙願,執意嫁入這幽幽深宮嗎?”她唇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極淺,卻又格外溫柔的笑意,“因為我遇到了更想守護的……人。我為他放棄過往的種種,放棄多年以來的堅持,現在風雨飄搖,皇城危在旦夕,又怎麼可能將他一人留在這裏?”

嚴璟睜圓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但是崔嶠已經收斂了笑意,正色道:“論起行軍打仗、統領宿衛軍給叛軍重創,殿下並不如我。我是崔家的人,更是這大魏的皇後,從邁入皇城的那一刻起,餘生便與聖上牢牢地係在一起,如若這是他的宿命,便也是我的。而這一切會不會是大魏的宿命,卻還能仰仗於殿下。”

“前路已擺在眼前,全憑殿下決定。”

殺伐聲仍未休止,正不斷底飄進耳內,嚴璟盯著深沉似水的夜空,良久,微微閉上了眼。崔嶠也不催促,伸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看看玏兒。”而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天光漸亮,夜色逐漸消散,啟明星在天際若隱若現。經過了一夜的抵抗,宿衛軍堪堪抵擋住叛軍的攻勢,雙方偃旗息鼓,停戰休整。但叛軍並未退走,仍留在城下,蓄勢待發。

不管怎麼說,對皇城裏的人來說,總算是獲得了些許喘熄之機,最起碼能勉強安睡一會。

永壽宮內外已是一片沉寂,候在外殿的朝臣各自散去,宮人們也已被屏退,隻有崔嶠一個人坐在書案前,提筆正在絹布之上寫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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