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也沒有什麼好的,也就這點小玩意還算新奇。我急著趕路,也隻在出發那日匆匆在城中轉了一圈,才找了這些。”崔嵬直接在崔嶠身邊坐下,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身上,一雙眼亮閃閃的,神采飛揚,“等阿姐生辰過了我又要回西北了,外甥出生的時候也不知能不能趕回來,符越說,不管人能不能回來,當人舅舅的總要把見麵禮先準備好。”

說到這兒,他麵上漾出害羞卻十分溫柔的笑意:“也不知道我這沒見過麵的外甥會不會喜歡。”

崔嶠抬頭朝著那個木箱看了一眼,半人高的箱子裏,被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裝滿。她知道崔嵬此次回都城為了加緊趕路,隻帶了幾騎隨行,也不知道這幾個人怎麼將這麼大個箱子從西北一路運到了都城。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她不知這個孩子會不會喜歡這些東西,自己心裏卻是歡喜的很。崔嶠想著,唇邊漾起笑紋,伸手摸了摸崔嵬的發頂:“阿姐很喜歡。”

崔嵬到底隻是一個半大的少年,聽見這話笑意立時從眼底漾開,一雙眼彎出好看的弧度,他抬眼看見崔嶠手邊的湯碗,歪頭道:“阿姐,那湯是娘親知道我今日要進宮,所以昨晚便囑咐人煮的,說是最適合你現在這個時候了,讓我盯著你多喝點呢。”

崔嶠低頭看了一眼手邊的湯碗,自打她懷有身孕以來,各式各樣滋補的東西喝了太多,以至於隻是聞到味道,都覺得有些膩歪,但……她看了一眼崔嵬,還是將那湯碗端起,輕輕地喝了一口:“勞母親費心了。”

崔嶠與崔嵬雖然姐弟情深,實際上卻並不是一母所生,她生母早逝,之後父親續娶了胡氏為妻,胡氏待崔嶠倒是還不錯,但終究不比親母女,尤其胡氏因為出身的緣故,最是在意禮數規矩,自從崔嶠入宮為後,相處之中更多了幾分客氣與疏離。

崔嶠頗為無奈,卻也沒什麼辦法,所幸崔嵬自小便在她跟前長大,姐弟之間的感情深厚,倒沒有受這些影響。隻是作為崔家兒郎,崔嵬十幾歲便隨父從軍,父親過世之後更是以不足弱冠之身承擔了庇護西北的職責,西北軍務繁重,姐弟二人想見一麵已是十分不易。

天家無情,早在嫁入宮中的時候,崔嶠就做好了準備。到了今日,姐弟二人還能有這般親近,她已十分知足。

姐弟二人說了會話,侍女突然匆匆而入,湊在崔嶠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崔嶠的眉頭忍不住皺起:“他怎麼想起到我這兒來了?”

侍女低聲回道:“聽說是陛下要求的。”

崔嵬聽見了這二人的對話,抬起頭看向崔嶠:“阿姐,是有什麼事嗎?我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一個不相幹的人過來請安,敷衍幾句就走了,沒什麼可回避的。”說著,她朝著侍女點了點頭,“既然是陛下吩咐的,一會人到了,請進來就是了。”

侍女躬身:“是,娘娘。”

崔嶠入主後宮十年,這十年的時間裏,崔嵬從一個一無所知的小孩變成了能在邊關獨當一麵的少年,早不複當年的天真無知,對他長姐在宮中的境遇也逐漸有所了解,他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這個皇後之位,也知道他長姐多年以來在宮中有多少的無可奈何,偶爾的時候也會慶幸自己尚且能撐起西北戍軍,他長姐的這個皇後之位才能坐的安穩。

他不知此刻要來問安的人是誰,但瞧著長姐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麼熟絡的人呢,這麼想著,崔嵬收了麵上的笑意,端正了坐姿。

他久在軍中,整日裏跟刀槍劍戟打交道,難免沾染了一些肅殺之意,此刻腰背挺直麵無表情地坐在那裏,頗帶著幾分不怒自威之感。崔嶠抬眼望見他這副樣子好笑之餘又覺得有幾分欣慰,崔嵬在她麵前從來都是天真單純的,此刻故意擺出這副樣子,也是為了在外人麵前替她撐起幾分架勢——盡管她並不在意這種架勢,但幼弟的心意卻讓她動容。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