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聶采,臉上笑意越來越濃。聶采皺起眉頭,滿是憎厭:“你真的很惡心,柳玉山。”
“是啊,我惡心。”柳玉山低笑,“被我這樣惡心的人誆騙一生,誰比較蠢?”
聶采不解。
“是錯的,你做的一切都是錯的。”柳玉山溫柔地為他解說,如同他以往說話一樣,平靜,柔軟,穩定,但看到聶采表情一分分變化,愉悅讓他的音調禁不住顫唞,“巨型哨兵不是哨兵向導進化的終點,我給你的所有資料,都是我篡改過的。”
他浪費了自己的一生,也浪費了聶采的一生。而迄今為止的生命中,還沒有任何一刻能比得過此時此刻,聶采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唞的嘴唇。
“連你也騙我?”聶采開口,帶著無奈與一絲不慢吧,“柳玉山,這種玩笑很低級。你現在說什麼都不可能動搖我,別白費力氣。”
柳玉山終於狂笑起來,尖利放肆的聲音刺得人渾身發冷。
饒星海正給精神調劑師章曉說明柳玉山的情況,也被柳玉山的瘋狂聲音嚇了一跳。
眼前態度溫和的中年人在某個瞬間,會讓饒星海覺得他與柳玉山有氣質上的相似之處。但交談漸深,這種相似感消失得無影無蹤。章曉的耐心與溫和,在饒星海一生所遇到的人之中大概能排上第三--第一自然是沈春瀾,第二則是秦戈。
“我聽秦戈提起過你。”章曉說,“他對你的評價非常高。而且我認為,他的判斷沒有錯,你是一個非常敏銳的孩子。”
他回頭看了一眼柳玉山。柳玉山愉悅得不像一個囚犯,他快樂地和人攀談,嘲笑還沒察覺事情真相的聶采,但外勤小組的人無人理會他,而遠星社的人則個個垂頭喪腦,或是用驚異的眼神打量著他。
“柳玉山的‘海域’,相信每一個調劑師都有興趣巡弋。”章曉說,“他那時候化名為‘綠洲’向高天月報告遠星社的事情,應該是為了給聶采致命一擊。”
饒星海:“什麼致命一擊?”
章曉:“你和Adam是他第一次製作的作品,Adam他不滿意,當時他還不知道有你存在。那即將誕生的嬰兒寄托了他所有的希望。如果在收獲這份致高希望的時候,遠星社被摧毀,他得知自己這十幾二十年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柳玉山營造的幻夢,那種毀滅感是可以從根本上殺死一個人的。”
柳玉山的初衷並不是讓聶采死--又或者,死是他其中一個希冀,但僅僅死亡,還遠遠不能消除柳玉山的怨憤和憎恨。他憎恨聶采憎恨到,寧可消耗自己的一生,也要把聶采推入深淵。
饒星海打了個冷顫。這對他來說,實在太過可怕。
“精神調劑師……每天就看這些東西?”他低聲問,“你們不會受影響嗎?”
“這樣的人永遠隻是少數。”章曉笑道,“我今年參與了高考海域檢測,遇到了很多海域非常有趣的孩子。有的海域是一片森林,跟童話似的,所有的動物都可親可愛。有的海域是一片星空,那向導是遨遊天際的宇航員,每一個星球上都存放著他過去某年的回憶。還有的孩子從小生活在海邊,或者在山裏,他們的海域充滿野趣,有時候我真想一直呆在那裏麵。”
饒星海怔忪片刻,低下頭。
“我的海域好像沒什麼有趣的東西。”他說,“不過我曾見過很美麗的海域。”
章曉微微一愣。饒星海是哨兵,他不可能進入任何人的海域。但他很快就明白了--饒星海有一個愛人,在交融的時刻,他曾窺見過愛人海域之中磅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