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咚咚響。
焦慮來得毫無根據。可他明知道無根無據,仍然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他能做什麼?他為什麼認為沈春瀾一定就會和狼人老板發生某些事情?這些幼稚的邏輯,令人發笑的推測,他稍稍細想就已經覺得不好意思。
這和之前的焦慮已經大不相同了。曾經他看到曹回和沈春瀾湊在一起就覺得不高興,想要把曹回從訓導中排除。那像是單純的排斥異己,是野獸在自己的範圍裏驅逐外來客。
但現在,他更焦慮的是,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什麼。在冷風裏大步走來時,饒星海腦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懷疑,每一種懷疑都很具體,而每一種懷疑裏,他都是無力扭轉一切的那個人。
屈舞寫了一會兒習題,抬頭看饒星海。
饒星海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但兩個人都是哨兵,屈舞敏銳地察覺到饒星海身上氣息的不穩定。他像是陷入某種漩渦裏,不安和緊張成為目前統轄他身體和思維的主角。
此時此地如果是陽得意坐在這裏,他可能會作出比較準確的判斷。但饒星海麵前的是屈舞。
屈舞問了個問題:“你好閑啊,都複習完了?”
饒星海回過神:“沒有。”
屈舞合上麵前的《特殊人類發展史》:“發展史是大課,考試範圍廣,書本你都看完了?”
饒星海:“發展史不是開卷考試嗎?”
屈舞:“開卷考試你也要看書,題目太多了,你找都找不到在哪兒。”
饒星海的心神被屈舞拉了回來。他看到屈舞把曆史課本放到一旁,打開了《認知科學導論》。
巧得很,饒星海別的課本沒有自信,但沈春瀾上的《認知科學導論》他是非常熟悉的,他甚至可以擔保,班上除了排名雷打不動的幾個尖子生,自己可能是導論考試裏最優秀的那一個。
因為薄老板沒出來,屈舞明目張膽地偷懶,繼續複習。
饒星海盯著他的課本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那本還在自己背包中的《齒輪魚》。
哨兵和向導,甚至是特殊人類,被稱作社會發展的“齒輪”。
但聶采顯然不喜歡這個稱謂。他憎惡這種似乎把特殊人類工具化的言論,他要做魚,潛入大海,攪動風雲。
離開二六七綜合醫院的那個晚上,沈春瀾把圍巾戴在饒星海脖子上時,提醒他忘記遠星社,不要去搜尋它。
饒星海沒有搜尋。他本身就持有一本遠星社的冊子。
在回到宿舍之後,他始終沒有抵抗住誘惑,再次把《齒輪魚》拿出來,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這一遍,他看出了更多耐人尋味的內容。
在《齒輪魚》的中段,聶采提出了兩個觀點。
第一,社會資源有限,分配給特殊人類的資源則會更少。如果一味地把這部分稀少的資源向罕見的特殊人類傾斜,隻會導致特殊人類發展遲滯,甚至倒退。
他認為,應當適當減少其他特殊人類的數量,為哨兵向導騰出空間。
為什麼是哨兵向導?
他提出了第二個觀點:因為在整個人類曆史的進程裏,隻有哨兵向導的進化是完全順應曆史發展的。哨兵和向導是更高級的人類,他們不應該受到歧視和麵對恐懼,他們從母胎成形的一刻開始,就應該得到更多。
“無奈人類的曆史是被勝利者書寫的。縱使哨兵和向導在曆史上的每一次鬥爭之中都發揮了重要作用,但相對於數目龐大的特殊人類,哨兵向導的發聲永遠被無情削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