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段(2 / 3)

沈春瀾剛剝開一根棒棒糖給沈寒。他回來的路上突然很想吃糖,在便利店裏買了兩根。

“坐下吧,哥。煩不煩,每次見到我都是這些車軲轆話。”沈春瀾壓根兒沒聽他嘮叨,“我宿舍您不滿意,我辦公室您也不滿意,估計連我您也不滿意。我不是您,我沒那麼優秀好吧?請您接受現實,您弟弟就是個普通人,去不了什麼喬弗裏啊哥倫比亞啊,當個大學老師挺好的。我一年能休三個月,您行嗎?”

沈寒立刻接上:“他不行。”

沈春鴻氣得說不出話,坐下來盯著美滋滋吃糖的沈寒,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剛剛你那學生叫我‘哥’。”

沈春瀾愣住了。

沈春鴻滿臉怒氣:“你的學生,我也不滿意。我說過……”

抱著懷裏的小侄女,沈春瀾悄悄給他哥扔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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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送走了沈春鴻和沈寒,沈春瀾匆匆趕到曹回家裏,幾個憂愁者聯盟的老師已經喝上了。

沈春瀾拎了兩瓶紅酒,從沈春鴻後備箱裏順的。沈春鴻起初不給,怕他直接拿去燉牛腩,沈春瀾再三強調“拓展人脈用的”,他才讓步。

從懂事開始,大哥就是沈春瀾這輩子的陰影。

爸媽也好,隔壁鄰居也好,一看到沈春瀾上躥下跳,拉著他直接蹦一句:跟你哥哥學學,別那麼皮!

小學初中都按片區分,沈春鴻六年級,他讀一年級。從入學開始,漫長的求學生涯全彌漫著名為“沈春鴻”的巨大陰雲。

小學尚好,沈春瀾門門考試都一百,老師們交口稱讚:跟你哥一樣。

等進了初中,陰雲開始顯現。數學題做不出來,老師歎氣;鉛球推得不遠,老師也歎氣。“要是你哥……”他們總是以這句話開頭。

“我和他不一樣!”沈春瀾也總是以這句話反抗。

市裏top1的示範性高中,沈春瀾考上了,高中三年自然也被“傳說中的沈春鴻”死死籠罩。高二分到尖子班,結果尖子班所有的任課老師都教過沈春鴻,見到他就一臉遇見故人的感慨:“你跟你哥真像。”

沈春瀾在家裏用撒潑打滾的方式求轉學,其他學校聽聞這消息,紛紛拿出免學費免雜費考上985獎金兩萬五的優惠來誘惑沈家。

但沈爸沈媽不為所動,沈春瀾麵對能做出來的卷子又沒法故意做錯——他絕對不願再聽見“要是你哥肯定做得出來”這種話。

磕磕絆絆,吵吵鬧鬧,沈春瀾考上新希望,得以脫身。

“‘我說過’……‘我又說過’……”沈春瀾喝了兩杯紅酒,開始跟眾人學他哥的口頭禪,“他有預知能力呢,什麼都說過。”

在曹回家裏聚餐的都是帶大一新生的年輕老師,人人懷揣一腔苦水。這場酒肉盛宴名義上是給曹回慶祝脫難,吃到一半,成了牢騷大會。

曹回很不滿:“說這些幹嘛呀?我挺喜歡你哥的,他每次來宿舍看你,都請我們去吃烤鴨,人特別nice。”

沈春瀾懶得與他爭辯,轉頭跟行政管理係的新老師談起教大學生的各種苦處。

從幼兒園小孩到大學新生,每個階段,各有各的麻煩。沈春瀾想起讀研時導師掛在嘴邊的話:大學之前是塑形階段,上了大學,老師的作用就不那麼大了;不是園丁,不是雕刻家,老師要做燈塔——告訴學生,人應當成為怎樣的人,應當用什麼邏輯去看待世界,以及世上有多少路可以走,應該怎麼走。

“我自己都還弄不清楚呢,我怎麼給他們指路?”沈春瀾從火鍋裏夾起一大塊漏網牛肉,“走歪了怎麼辦?我怎麼賠?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