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段(1 / 3)

他記得這個上周才吃了個全校通報處分的大鍋實際姓肖。

“你是不是男人?”大佬一拍桌子,“是男人就拿出滴滴個勇氣,跟我浩南哥闖社會!”

無聊的饒星海答應了。

加入平橋幫不到一個月,暑假來了。饒星海成了浩南哥掛在腰上的吉祥物,去哪兒都要拎著,逢人便介紹:這是個哨兵……不是吃的那種燒餅,是能殺人放火的哨兵……表演?不行不行,他是我的人,又不是搞雜耍咧,表演!

饒星海隻需要站在浩南哥身後,保持好一張麵無表情的俊臉。

暑假的最後一周,浩南哥已經成為周邊地區最有名的新晉大佬:他憑借人格魅力,收服了一個傳說中的哨兵!

高興過了頭的浩南哥因為喝醉酒在街上睡覺而被片警揪住,要寫三十份檢討。

那天晚上,浩南哥在自家的小店子賣洋芋粑粑,五六個馬仔縮頭縮腳坐在門口的白熾燈下,焦頭爛額地幫他抄檢討。

饒星海是吉祥物,等級比其他馬仔高一級,他不用抄,他被攆去買奶茶。利用色相和僅有的二十塊錢從奶茶店小妹妹那兒騙來六杯奶茶的時候,饒星海終於後悔了。

當混混也很無聊。

他拎著六杯珍珠奶茶往回走,快回到的時候,聽到小巷子裏傳來模糊的打鬥聲。

饒星海立刻捕捉到了浩南哥的聲音,拔腿就往巷子裏跑。

巷子盡頭有路燈,半明半暗,燈下是幾個打成一團的人,還有一個陌生人大罵的聲音:“你是浩南哥?那你怎麼不認得我山雞!”

饒星海跑到半途,又驚又疑地停了。有淡淡白霧正從路燈下那位瘦削青年身上騰起。

他熟悉這樣的霧氣。這是精神體出現時特有的跡象。

饒星海三歲時曾參觀過馬戲團。那實在也稱不上是正經馬戲團,但是在當時饒星海看來,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世界了:隻會抓耳撓腮的猴子,戴紅花的驢,褪色的斑馬,關在籠子裏的白孔雀綠孔雀,會唱歌的鸚鵡八哥,還有金黃的長蛇。

那蛇渾身冰涼,尾巴垂在籠子外麵,雙目血紅,靜靜地看著從籠子旁邊走過的人們。

饒星海一步三回頭地經過蛇籠。看出他對這蛇好奇,誌願者把他抱起來,問那“馬戲團”的老板能不能摸一摸。老板抓住蛇尾,熱情萬分地把它塞進饒星海手中。

饒星海怕得縮了一下,但又下意識抓住蛇尾不放。蛇鱗很細,手感滑涼,蛇身上遍布著不規則的白色紋路。小孩的手哆哆嗦嗦地在極小一個範圍裏撫摸,怕驚擾了它似的,不敢有大動作。

蛇頭微動,口中蛇信伸縮。它在搜集眼前這個孩子的信息。

“它很溫順!”老板在大聲介紹,“這是風雲金龍!摸一摸招財進寶,摸兩摸平步青雲,摸三摸加官進爵!”

饒星海好幾年後才曉得總是盤在枕邊陪自己睡覺的那條蛇,實際名為“黃金蟒”。它現身時,總會伴隨一股白色的霧氣。霧氣從他身上騰起,饒星海有那麼幾次覺得自己是仙人。

他興奮地告訴孩子們他有一條蛇。但這條看不見的蛇引起了恐慌,饒星海後來不敢再釋放它了。年紀漸長,他在孤兒院的大榕樹下坐著發呆時,才會給黃金蟒一兩次爬樹的機會,讓它鬆鬆筋骨。雖然他也不清楚精神體究竟有沒有筋骨。

他有時候感到孤獨,他想加入那些歡快打鬧的孩子們,但他們不要他。

他有時候卻又感到心頭滿溢著說不清楚的快活。他有一個夥伴,誰都看不到它。這證明他是多麼特殊,多麼與別不同。他無法參與別人的快樂,別人也無從得知他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