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熟悉的痕跡,一進動物園的大門就像隻猴子一樣拽著沈易東跑西跑,還止不住地跟沈易念叨。
「哎……這裡,這裡原來有個特別矮的旋轉木馬,我記得剛上小學的時候坐在上麵,兩隻腳都能夠到地麵了。」
「你看這棵樹……這棵樹一直在這兒,據說是民國年間種的,我好小好小的時候在這棵樹下拍過照,外婆為了把整個樹都照進去,把我照得特別小,就像擺在樹旁邊的一個垃圾桶。」
「以前的垃圾桶不是這樣的,都是做成一個個張著嘴的青蛙,小時候我每次到這裡來都扔垃圾扔得特別積極……」
週六,天晴得很好,不冷不熱,動物園裡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蘇棠跑得再瘋也沒忘牢牢挽著沈易的手臂。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舉動已經被她的身體牢牢記住,成為了一個不用經過大腦就會自然做出的習慣。
沈易任她挽著,不看前路,隻管一直偏著頭認真地看她說話,然後更認真地看向被她指點過的那道風景,直到她再把他的目光指引到下一處。
蘇棠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沈易溫柔的目光已經浸透這近二十載的時光,流淌進了她記憶中那些已經模糊成零散片段的小時候。
「沈易,」蘇棠突然在一株枝葉泛黃的垂柳下拽停了沈易的腳步,「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沈易本來就被她拽得一愣,看到她一本正經地問了這樣一句,一時愣得更厲害了,風吹著垂柳的梢頭在他肩上低低地掠過,像是在替他淩亂著。
「一點點好感就算,」蘇棠挽著他的手臂追問,周圍小孩子多聲音雜,也隻有近在眼前的沈易能辨出她聲音低低的話,「是二十年前第一次在療養院裡見到我的時候嗎?」
她連那次不經意的初見都忘乾淨了,自然也想不起來那時候的自己是個什麼樣子,但是在動物園裡放眼望去,四歲的小女孩一群一群的,要說這樣的小女孩會被一個八歲的小男孩一見鍾情,就算沈易點頭,蘇棠也很難相信。
但是無論從前往後數,還是從後往前推,蘇棠都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是從哪一天開始被這樣和煦的溫柔包圍的。
「還是你去機場接我的那天?」
沈易怔怔地抬起手來,似乎是想用手語對她說些什麼,不知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垂手拿出了手機,站在路邊的樹影下飛快地打了一行字,遞給蘇棠。
——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這句話的手語蘇棠是知道的,她的手語水平沈易比她自己還要清楚,蘇棠猜,他放棄使用手語,改用更麻煩的方式來表達這句話,八成是擔心這種與眾不同的說話方式會引來一些讓她不太愉快的注意力。
蘇棠賭氣似地把他的手機丟進自己的包裡。
「我就是想知道。」
沈易的心情很好,被蘇棠剝奪了使用手機的權利,還是在一片愉悅的喧鬧中靜靜地把笑意聚濃了,依然不用手語,轉頭四下望了望,就牽起蘇棠的手,逕直朝前方一個賣飲料的攤子走了過去。
在動物園裡買飲料就像在電影院裡買爆米花,在火車上買盒飯一樣,物美價廉一樣也沾不上,所以動物園裡的人雖然多,這飲料攤子前還是冷冷清清的。
還沒等他們站穩腳,擺攤的老大爺就熱情十足地問,「要什麼呀?」
沈易的目光都沒落在老大爺臉上,肯定不知道老大爺問了什麼,蘇棠想替他答,卻實在不知道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