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第一次覺得,在病床前乾坐著守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醒來的人是有實際意義的,誰敢在這個時候來找他的不痛快,她一定不會讓這個人笑著出去。
蘇棠一直守著,一直也沒有這種人出現,倒是沈易自己不大安穩。
可能是胃裡還有些疼,沈易沒有清醒過來就自然而然地想要伸手去捂,沈易動的是那隻紮著針的手,蘇棠怕他亂動會回血,忙按住他的手腕。
動作被束縛住,胃裡還在疼,沈易皺起眉頭,難過地輕哼了一聲,頭頸不安地在枕頭上蹭動了一下,依然沒有醒來。
蘇棠看得難受,一手輕撫他先前被冷汗浸透現在依然微濕的頭髮,一手探進他的被子裡,解開他襯衣的扣子,掌心貼上他胃部附近的肌膚,一邊輕輕地打圈揉撫,一邊自言自語似地低低地哄著。
不知道是被揉得舒服了,還是感覺到了她在柔柔地說話,沈易眉間蹙起的豎痕緩緩舒散開來,化為一片無力的安詳。
蘇棠一直給他揉著,沈易睡得很熟,鼻息很淺,整個人蒼白卻安穩,頭一直朝蘇棠這邊微微偏著,好像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就在身邊。
一瓶點滴輸到三分之二的時候,沈易才昏昏地醒過來,看到守在床邊的蘇棠,深深地笑了一下,在不見什麼血色的臉頰上聚起一點薄薄的紅暈,好像開心得很。
蘇棠好氣又好笑地瞪他,沒敢停手上的動作,「還笑得出來,不疼了是嗎?」
沈易笑著無力地搖搖頭,沒紮著針的那隻手在被子下把蘇棠揉在他肚子上的手捉住,牽到白得讓人揪心的唇邊,在她掌心上眷戀地輕吻。
蘇棠被他吻得癢癢的,根本氣不起來。
沈易輕握著這隻撫平了他最後幾分痛苦的手,抬起另一隻手,用指尖在她手心裡自己剛剛吻過的地方寫字。
沈易是一筆一劃寫的,寫得很慢,即便是倒著看的,蘇棠還是準確無誤地辨出了他寫出的話。
——夢到你在,你真的在。
蘇棠手心被他的指尖輕輕戳著,心裡也被他表達得有些吃力的話戳得隱隱作痛。他剛才就是在開心這個?
沈易又慢慢地劃下一句話。
——早知道,就不一直睡了。
沈易寫完,抬起眼睫看她,笑容有些無力,卻濃濃的全是滿足。
他賴著不願醒過來,不過是想在難受的時候看看她……
蘇棠心裡又酸又疼,想起他這會兒為什麼會躺在這裡,禁不住拉下臉來輕責,「除了夢到我之外,是不是夢到你自己空腹喝了好多咖啡啊?」
沈易笑著,有點委屈地微微搖頭。
「還狡辯,再狡辯我把你送到法醫科去了啊。」
沈易笑得更濃了,眼睛輕輕彎著,像是明知道她拿他沒辦法,故意耍賴的熊孩子一樣。
沈易依然搖搖頭,認真地蘇棠掌心裡寫字。
——沒有好多,隻有半杯。
蘇棠直想把這巴掌招呼到他臉上,生生被他淡白的笑容看沒了脾氣。
虛弱的沈易就像一隻四腳朝天等她揉肚皮的貓,毫無顧忌地把自己最柔軟的一麵展露給她,這樣不計後果的信任把蘇棠看得聲音都軟了。
蘇棠揉揉他的頭髮,「你有什麼事非得這樣熬著做不可啊?」
沈易笑得軟軟的,輕輕地在她掌心裡寫字。
——保護你。
寫完這三個字,又慢慢補了一句。
——我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