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結局二 滾滾紅塵(1 / 2)

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事的我。

紅塵中的情緣,隻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

來亦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遊。

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

我放下槍,忽然喪失了全部力氣。

仿佛一隻無形的大手,悄無聲息抽離了我的骨肉,筋脈,把我變成一張輕飄飄的紙,倘若無風,無雨,無浪,我便存活,可失去喬蒼的我,早已精疲力竭,生無可戀。哪怕一絲風,一滴雨,一片浪,都能擊垮我,磨滅我對這個世界的所有眷戀。

這一輩子,我來得很不值得。

我活在巨大的謊言中,我深愛的男人,深愛我的男人,我哪一個都沒有得到。

我走錯了路,走上一條歧途,世人說何笙妖媚,聰慧,凶殘,卻沒有人說何笙可憐,可悲,可歎。

歲月辜負了我,如果可以,誰不願做清白純粹的好人,誰願意在泥潭中打滾,在黑暗汙濁的夾縫裏求生。

我拚了命想要過更好,卻窮盡一生都在錯過。

錯過情愛,錯過生路。

誰說,女子要嫁這世上最好的男人,要愛至高無上的英雄。

權貴與英雄都曾屬於過我,他們又從來不屬於我。

風月成就了我,風月也毀掉了我。

何笙。

此後漫長時光,這個名字,將永遠消亡。

周容深與陳廳長僵持不下,一個用權勢力保我,一個用正義試圖殺我,陳廳長執拗不過,他偷偷朝下屬使了眼色,幾名特警緩慢而無聲逼近,從身後奪走了周容深手中的槍,他一驚,轉身的霎那被狠狠抱住,那麼多條子控製他一個,他根本沒有還擊掙脫的餘地,他急得雙眼猩紅,朝陳廳長大聲喝令,“如果你敢,我三日內必讓你丟掉烏紗帽。”

陳廳長二話不說,主動摘下了警帽,雙手遞到他麵前,“悉聽周部長處置。但是何笙絕不能留,總有一日您會感激我,是我保全了您的聲譽。您為官二十載,兩袖清風分文不取,如今為了自己家眷明目張膽動用私權,這麼多下屬眼睜睜看著,您的仕途生涯還要不要。”

周容深麵露凶相,“妻子和官職,我要前者。”

陳廳長斬釘截鐵,“沒有官職,您既保不了何笙,更阻止不了我。她終歸難逃一死。”

周容深脊背一僵,膝蓋驀地彎曲,險些跪在地上,幸而特警扶住他,那身鋥亮顯赫的警服,此時毫無分量,反而成了枷鎖,用法律正義聲名困住他,令他進退不得。

陳廳長森冷的眼神一掠而過,他重新戴上警帽,端正了國徽,“目標何笙,開槍。”

這一聲令下,俯臥在第一排的條子,對準我迅速射擊。

隻有兩槍,第一槍擦著我長發打偏,擊中了身後柱子,柱子攔腰折斷,碎裂成三截,第二槍刺入我心髒,不知是不是也偏頗一些,我沒有立刻暈厥昏死,反而意識清醒,僅僅有些身不由己。

我輕飄飄的四肢伸展開,仰倒的霎那,西北角最後一塊房梁坍塌,整棟空曠寂寥的舊樓,在經曆槍林彈雨戰火紛飛的洗禮後,徹底淪為廢墟,蠻荒。

不,它是牢籠,它積蓄了鮮血,逼迫,殺戮和殘酷,它瓦解了,也放過解脫了我。

磚瓦與木屑墜落我身上,剛好砸中那顆子彈,將它尖銳犀利的彈頭,更加用力朝皮肉深處紮去,隱隱的刺疼傳來,我嘴角上揚,扯出一絲歡喜的笑。

喬蒼還在等我。

奈何橋那麼長,那麼窄,陌生人往往來來,有他牽著我,剛剛好。

容深仍是高高在上的公安部長,他會遇到更好的女子,比我忠貞,比我溫順,比我懂事,遜色我的聰慧,卻也不會惹禍,她安安靜靜等候在燈火旁,迎他回家,陪他終老,舉案齊眉。

我耽誤他的時光啊,我來生再償還。

視線裏沒有糜爛肮髒的蜘蛛網,沒有渾濁翻滾的灰塵,牆壁與柱子盡數潰敗,崩塌,我置身在山野呼嘯的風中,遠山染了黛色的林葉在陽光下簌簌搖擺,分不清是碧綠,還是金黃。

總之那麼漂亮,那麼自由,那麼澄淨。

用它的純粹給充滿爾虞我詐,悲歡離合的世間,沉痛一擊。

我立在廢墟之上,抬起手妄想觸摸天空,這裏的天空真美,美得像洗過一樣,湛藍,清澈,純透。似乎能映出我的眉眼,這雙看遍世事無常,生死難料,與歡情的眼睛。

周容深聲嘶力竭怒吼,他奮力掙脫開四名特警的桎梏,朝我飛奔而來,腳下的坑窪重重疊疊,他高大健壯的身軀竟沒有邁過的力氣,他幾乎是滾下來,硬生生從鐵釘與石堆內滑到我麵前,警服被割破,掌心也沾滿鮮血,他顧不上自己,他驚懼的瞳孔,顫抖的薄唇,和那張崩潰慘白的皮囊,從很遠很遠的高處,一下子便跌落到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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