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他對自己開槍(3 / 3)

喬蒼周身披散銀光,猶如從天而降的西域猛狼,在人數極其懸殊下,仍斥退百萬雄師,將他們逼到了退無可退的局麵。

一個馬仔拉住我將我按在相對安全的石堆後,他正要叮囑我什麼,一顆尖棗形的子彈斜射入他後腦,白色的腦漿瞬間崩裂,在我眼前肆意炸開,仿佛煙花,有幾滴粘稠的漿體濺落在我臉上,我頓時呆滯住,潮水般迅猛的驚懼纏裹我的每一寸呼吸,每一寸皮囊,我不住顫抖,那樣鮮活的一個人,不過幾秒鍾,便成為了一具屍體。

這樣的僵持並沒有維係多久,薩格忽然發出命令,引爆煙囪內的炸彈。

最初點燃的一批威力不大,僅僅能攻擊方圓幾十米,迸射出的碎片和火藥氣味也不算刺鼻,但震響不輕,阿石與二堂主從漫長的昏迷中驚醒,他們愕然發現眼前荒蕪的山頭亂作一團,分不清到底是哪方的人,陷入難分難舍的膠著,阿石鐵青麵孔大叫一聲何小姐!縱身一躍從蘆葦蕩內騰空墜地,朝這邊飛奔。

我趴在石堆後揮手,舉過頭頂的指尖不消片刻,便感覺到一絲溫熱,像被什麼東西觸碰了,點燃了,接著鑽心的刺疼傳來,震得我一抖,汗珠子密密麻麻浮起一層,從額頭緩緩淌落,我凝眸打量一眼,食指中彈了。

局勢不許我柔弱矯情,我狠了狠心,張開嘴咬住彈頭,直接從肉裏拔除,連帶著一寸模糊的血肉和薄皮,一起被扯了下來。

他們兩人一路打一路跑,急速躥到我身旁,二堂主看清我手上的血跡,整張臉大驚失色,“何小姐受傷了?”

我隨口說沒有,我翻出他口袋內的彈匣,幹脆利落上滿槍膛,再次衝入了廝殺的混戰中。阿石本想拉住我,但他晚了一秒,眼睜睜看我同那群泰國佬兒拚到了一起。

人在逆境與絕望中,體內迸發的力量根本不可想象,我做了五年官太太,活在受盡世人諂媚恭敬的上流社會,錦衣玉食風光顯赫,每日醒來都是花不光的錢,戴不完的珠寶,穿不淨的綾羅,我人生中的爾虞我詐全部來自風月,來自爭寵上位,來自形形色色難鬥的女人,來自場麵上奸詐的權貴,這樣的生死博弈,我從未涉入其中,可想活命,就隻有咬牙衝。

我瞅準從背後襲擊喬蒼而他還未察覺的馬仔,手臂彎曲狠狠砸在他後腦,他被我擊暈,倒在我腳下,我心一橫,重重踩了上去,他胸口一抖,一口鮮血從喉嚨噴出,我舉起槍膛對準他的臉砸落,幾乎使出了二十三年最大的蠻橫,那張臉頓時皮開肉綻,我舔了下嘴唇不知是我還是他的血,衝向下一個。

第二批彈藥整裝待發,從炮樓天窗內運出,局勢已經徹底失控,大幅度傾斜到喬蒼這一邊,薩格偷雞不成蝕把米,她十二年來戰無不勝,絕不能在今晚付諸東流,砸了泰國在東南亞毒市的招牌,她咬了咬牙,揮手示意發射,一顆碩大的金色圓球頃刻淩空,在泥土上墜出一道深坑,喬蒼臉色微變,他放棄了進攻,大嗬臥倒!

所有馬仔齊刷刷撲地,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掀起滾滾灼熱的巨浪,紅色的火海,黑色的濃煙,將這片無邊無際的荒野都照亮。

喬蒼轉身不顧一切飛奔向我,他身後是騰空而起的熱浪,是連空氣都被焚化燒焦的水簾,迸濺的火星與碎瓦猶如一陣瓢潑大雨,在他頭頂和不遠處的周邊砸下,他在距離我半米不到時,伸開雙臂撲倒了我。

他壓在我身上,將我死死抱住,我感覺自己的肌膚甚至連頭發都置於他肉身的保護下,沒有接觸到這能把人燒死的高溫。

我聽到劈裏啪啦的脆響,仿佛什麼東西被烤焦,我嗅到濃烈的血腥味,甚至令人作嘔的烤肉味,我心口頓時沉了沉,死命掙紮出他的肩窩,看向他隱忍到汗水滂沱的臉。

“是不是你被燒了?”

他一聲不吭,我反手探向他背後,他完好無損,連衣衫都很平整,隻有一層厚厚的煙塵浮灰,我長鬆口氣,“你在克製什麼。”

他低低笑了聲,“溫香軟玉,男人的毛病犯了。”

我被他氣得哭出來,伸手捶打他肩膀,我知道他在安撫我,我再怎麼強悍也終歸是女人,這樣的場麵我怕極了,我不能說加重他的負擔,也沒有餘地說,害怕在死亡麵前是那麼不值一提。

彈藥的餘威在幾分鍾後才平息,泰國馬仔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在拉響火線的霎那死了幾個,喬蒼對薩格這張底牌心知肚明,他及時阻截,手下人僅僅受傷。

戰火終結在淩晨三點,天邊泛起了微薄的魚肚白,淺淺淡淡的光亮,送走了金三角黑幫交鋒最慘烈龐大的一場屠殺。

我的人馬從遠山彙聚而來,俘虜了阿魯以及薩格的心腹,就是這個心腹,替薩格發現了喬蒼私會我的事,從而讓他的計謀提早敗露,險些害死我。

十幾個馬仔拚死護衛薩格,將她平安帶離這片火海狼藉,然而她走出幾步又忽然停下,轉過頭凝視從地上站起的喬蒼,他們相距幾十米,馬仔擔憂喬蒼會趕盡殺絕,用泰文焦急呼喚她,用力拉著她往山坡上的汽車走,薩格不肯,她仍那樣沉默望著他,即使所有人都狼狽,都染滿了灰,喬蒼依然瀟灑矜貴,此時的火光於他而言,就像胭脂於女人,將他冷冽英俊的眉眼照進了人的心。

她拂開馬仔的手,朝前走了幾步,“你告訴我,這麼多日,我們擁有的這麼多日,是不是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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