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什麼,林朗總認為事出有因,不加幹涉;此時,林朗卻可以以最大的惡意來猜忌他,或許是經曆了一些事情,又離得遠了,才開始真正學著看明白一個人。
“九公子。”門口有人敲了敲門,而後就有幾個小廝抬了個大浴桶過來,一邊添熱水一邊道:“中撫軍大人吩咐小的們伺候九公子沐浴。九公子曆劫歸來,想必受了驚,最好泡個熱水澡安安神去去晦氣。”
林朗一身的粘膩,確實需要洗一洗,他勉強蹭到床沿,道:“有勞諸位小哥,不過我不習慣人伺候,還是自己來吧。”他謝絕了小廝的好意,仔細關了門窗,這才脫掉衣裳,隻見身上星星點點盡是情事之後的痕跡。林朗略皺了下眉頭,便將自己浸到浴桶裏,身上刺辣辣的疼,他卻已經不太在乎了。等林朗穿好衣裳,門口正好有人叩門,想來是小廝們一直留神著房裏的動靜。
這簡直就是監視了!
林朗強忍著心中的不自在開了門,卻見李銘彥站在門口,笑著衝他伸出手,道:“小九,隨我來。”
林朗略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了那隻手,在寬闊的袖籠之下,林朗的手被個溫熱的手掌包裹住,這樣熟悉的握手方式讓林朗有些緊張,忐忑之下,簡直就要流出汗來。
“小九怎麼如此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李銘彥袖袍掩蓋下的手掌暗暗一握,忽而湊到林朗近旁輕吹一口氣,低低笑道:“或者小九是希望我做些什麼?”
“我什麼都沒想。”雖不知那個傾心於李銘彥的劉九會如何反應,此時的林朗卻隻顧趕緊搖頭,急忙轉移話題道:“你要帶我去哪?”
李銘彥看上去倒是略略吃了一驚,而後很快恢複平靜,道:“你昏迷了一整天,一直沒吃東西,我吩咐太守府的廚子做了些你愛吃的菜,其他的都別管他,先跟我去用膳再說。”
“你說這是太守府?”林朗舉目四望,這府邸雖然不大,但亭台樓閣花木假山卻比劉府精致許多,周圍沒有下人,想是提前吩咐了讓他們回避。
“正是。”李銘彥笑道,“小九,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原名司馬炎,字安世,銘彥這兩個字,隻是我在外時用的別名。”
“司馬……炎?”林朗抬起頭來,這名字他有些耳熟,但具體是什麼人,他又想不起來。
“看來小九果然是把什麼都忘了,”他伸手攬住林朗的肩,低低笑道:“不過沒關係,你喚我銘彥就好,我喜歡你這樣叫我。”
林朗空著的另一隻手的指甲幾乎要掐到肉裏,現在他已經可以肯定這人是李銘彥無疑,這樣的語氣,就連溫情都是帶著些許強製的意味,不容許別人有任何反對的機會。
爽口涼瓜炙鴨條,珍珠翡翠拚雙色,樒汁蓮藕蘸桂花,碧玉茯苓滋補湯,再配上細白的粳米飯,端的是讓人食指大動,隻不過林朗這頓飯吃的毫無滋味,隻不過就著李銘彥夾的菜隨便扒了幾口飯,便停了箸。
“小九,這就吃飽了?”司馬銘彥也放了筷子看了林朗一會兒,忽然一臉恍然大悟,拍了一記大腿,笑道,“是我疏忽了,請小九吃飯,怎麼可以沒有酒。”
林朗臉色一變,心說要是喝了酒那還了得,連忙阻止道:“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主要是沒什麼胃口。”
司馬銘彥狐疑道:“小九,多日不見,你性子倒是變了不少。可是那次我不肯帶你走,你惱我了?”
林朗不解道:“什麼時候?”
司馬銘彥歎了口氣,道:“小九,那時我父親急召我回去,他那人鐵血手腕,我怕帶著你反而會讓你惹禍上身,時間又倉促得很,所以也沒和你說清楚……”見林朗仍是一臉的迷惑,司馬銘彥站起身來,一把將他攬進懷中,深情款款道,“你待我一片真心,我豈能不知,但是我身在其位,恐不能和你一般,拋卻世俗一切,應承你終身之約。小九,你明白嗎?”
我哪裏會明白?!我隻明白你不止殺我,還變了心!林朗一把推開他,緊接著一拳揮了過去。
司馬銘彥雖然拳腳不錯,但頭一樁是措不及防,第二樁是沒想到林朗會真使上勁兒,竟然被林朗“嘭”的一拳打在臉上,登時嘴角綻裂,滲出一絲血跡來。他臉上薄怒,一個巴掌甩在林朗臉上,冷冷道:“你可知道毆打朝中大員可是死罪?”
林朗心中一寒,臉上火辣辣的疼,但這點疼痛根本比不上心裏的痛,當初李銘彥雖是個粗人,但是待他卻是用最大限度的體己,而此時相見,雖然看上去文雅有禮了幾分,但卻能輕易地對他出手動粗。他此時也顧不得許多,隻覺得心中一股怒意上湧,喝道:“要殺你就動手吧,又不是沒死過!”
“這是什麼話?!”司馬銘彥臉色陰晴不定,道,“你就這麼想死?”
林朗別過臉去,不願再搭理他。
司馬銘彥擦了嘴角的血跡,又盯著林朗臉上的巴掌印看了半晌,道:“小九,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明白人,這次見你,倒像是變了不少。我知道你家慘遭橫禍,心中多半不好過,所以也不勉強你一定要如何如何。但劉家的血案,隻你一個活口,你要這麼跟我擰下去,也討不著好,不如老老實實告訴我你知道的事情,也好早些找到凶手,為你家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