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母後仙逝,父皇忙於朝政,也就沒有人再如從前那般嚴格要求過她的學業了,這間雅室也便失去了作用,漸漸被人遺忘。

時歌不明白皇兄為何會突然帶她來此,正想開口詢問,卻見蕭正則已經率先推門而入了,時歌下意識的抬手掩住了口鼻。但很意外的,室內並不像時歌想的那樣。

按理說這裏常年空置沒有人來過,應該到處積滿了灰塵和蜘蛛網,但如今一眼掃去,哪裏都幹幹淨淨一塵不染,連門前的八仙桌上都放著新鮮的時令水果,完全不像是一間久無人居的荒廢屋子。

刹那間,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到來不及捕捉。正想仔細回憶一下時,突然聽見從雅室內傳出來熟悉的人聲。

“妙儀?”

時歌好奇的跨入內室,隻見層層疊疊的輕紗帷幔攏著床上一個清瘦的少女,而葵心正坐在床邊端著碗一勺一勺的喂著湯藥。

聽見時歌的聲音,葵心手忙腳亂的想要蹲身行禮,卻被蕭靈均一把按住,譏諷道:“虧你還是從小跟著本宮長大的,怎麼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能讓你這麼恭敬,真是丟本宮的臉!”

這樣指桑罵槐的說話調調她是再熟悉不過了,時歌知道蕭靈均說的是自己,卻不知道為何隻是數月的間隔,她就對自己的態度來了個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時間隻得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妙儀!”倒是蕭正則從時歌身後踱步走進,輕聲嗬斥道。

誰知這不開口還好,一聽見蕭正則嗬斥她,蕭靈均立馬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激動道:“怎麼?我現在是連她一個小小的郡主都說不得了麼?!皇兄,我才是你的嫡親妹妹啊!”

“我墜崖生死未明,皇兄你便讓她頂了我的身份,如今我回來了,你也依舊縱著她鳩占鵲巢卻把親妹妹囚禁在這裏!”

“公主當的舒服極了吧?金奴玉婢呼風喚雨吧?虧我還拿你當好姐妹,你也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時歌和蕭正則被她一連串的指責說的麵麵相覷。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她會出此下策還不都是為了保護她為了大局?怎麼現在到了她的嘴裏竟成了她鳩占鵲巢?真當她稀罕這個公主的位置麼?!金奴玉婢呼風喚雨?她怕是不知道她這個位置除了可以肆意的鬧鬧小脾氣以外什麼都做不了吧。

見時歌和蕭正則皆沒有搭話,認定了他們是因為心虛,於是更加憤慨:“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

“啊!公主!”

蕭靈均抽過葵心手中的藥碗不由分說的朝門口砸去,嚇得葵心臉色發白。門口不單有時歌,還有皇上啊!

然而蕭靈均每次發脾氣砸東西是必然的,砸了這麼多年準頭練的也還算不錯,藥碗直直向著時歌飛去半點都沒有偏離。

就在蕭靈均覺得這一下必中都準備拍手叫好時,荊溟一個閃身擋在了時歌跟前,藥碗砸在他的衣襟上潑濕了一大片。

“妙儀!你真是太胡鬧了!”蕭正則氣的頭疼。

“你……”一向胡鬧慣了的蕭靈均自然不會把他的斥責當一回事,但顯然是沒料到荊溟竟會幫著時歌,蕭靈均愣了片刻後竟是笑了開來:“好,真是好啊。荊溟,你是忘了你主子是誰了麼!居然敢幫著一個外人?”

眸子暗了暗,荊溟屈膝正想領罰,被時歌擋了一下:“跪什麼跪!”

本來從蕭靈均開口說第一句的時候時歌就已經是在隱忍不發了,畢竟當年的自己什麼性子她也不是不知道,犯不著自己和自己過不去,被說兩句就說兩句罷。

但現在,她突然很想嚐試一下教訓自己是個什麼感受。

“公主了不起麼?自己頭腦發熱追著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上趕著熱臉貼冷屁股也就算了,長著腦子都用來裝草是怎麼的?你在前頭閉著眼睛橫衝直撞,讓別人一個個追著你後頭收拾爛攤子!你當我喜歡來代替你麼?你管過別人的處境和感受麼?你知道你二十多年的安逸生活是怎麼來的麼?!”

在場的所有人估計都沒想到平日裏看著總是嫻靜淡泊的時歌竟能衝著蕭靈均說這樣一番話,竟都有些恍惚。

剛剛那一瞬,仿佛有看見了兩個蕭靈均的錯覺。等回過神來,時歌早已經拉著荊溟離開了雅室。

蕭正則看著這樣的場麵隻覺得無力的緊。他在這兩個丫頭麵前,好像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嘛,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我真替你不值。”一直保護著這樣的一個她。

時歌看著滿湖的夏荷搖曳在風中的優美姿態,也不知是在對荊溟說的,還是隻是對自己的低喃。

荊溟站在她身後,將她的背影凝在眸中,眼底沉沉似深潭無波。

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時歌驀然回首,笑彎了一雙鳳目。

所以,她也就不再計較了。

你沒將我護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