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眠和蔡森追到陸家的時候,陸景寒正抱著懷裏臉色蒼白憔悴的小女孩兒下樓,他的目光仿佛淬著的毒,薄薄的裏麵是一層冰屑,幾乎在這炎炎夏日裏,冰封了所有。
他在發怒,並且像一頭被惹怒的萬獸之王,甚至想將一切覬覦他懷裏寶貝的人和事,通通吞並和抹殺,不留一點餘地。
蘇眠見過失控如野獸的陸景寒,卻沒有見過,野獸因為心愛的寶貝,就算在失控的時候,也能表現的這樣小心翼翼和體貼溫柔。
他微微斂眉,那冰寒異常的眉眼並仿佛遇上春水,化了一灘,對他的小女孩溫柔到了極致。
他們彼此,是外人所插足不到的世界,蘇眠看見,男人眼底的柔和那一絲絲的暖,隻為手臂中的女孩兒,而那細細小小的人兒,將他的脖子抱得那樣緊,仿佛一輩子也不要鬆開。
老爺子震怒,大喝一聲阻止:“陸景寒我不容許你把慕桐帶走!”
老爺子握著拐杖的蒼老手背,顫栗著,上麵青筋透過滄桑的皮膚,在劇烈跳動。
陸景寒因為失控所犯下的錯誤一次就夠!
他不敢想象,毫無反抗能力的慕桐待在這樣的景寒身邊,未來究竟麵對的會是什麼。
可陸景寒仿佛置若罔聞,他隻低眸仔細的看著懷裏被一身冷汗浸濕的小女孩,他用倦啞低沉的聲音柔聲問:“要跟二叔回家嗎?隻要你點頭,這輩子我不會再放開你。如果你說不要,我尊重你的選擇。”
他有很嚴重的病史,這一點,事實上,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
然而,他沒有勇氣對他的小女孩開口坦白關於這樣的自己,他有勇氣麵對全世界的質疑和打壓,可就是這樣一個坦白,他卻做不到。
他不管全世界的人怎麼看這個失控的他,他隻希望,他的小女孩,能用正常的相處方式,和他一直相愛下去。
慕桐目光含著薄薄的水光,她的水眸定定的仰視著他,環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慢慢縮緊,終於在他脖頸後打了一個結,再也解不開一般。
她靠進他的懷,微微合上眼,仿佛累了,困了,聲音輕飄飄的:“二叔,我不想和你分開了……”
不想。
即便隻是分開了三天,她身體的每個細胞也仿佛克製不住的在想念他,原來沒有大白的夜晚可以入眠,可沒有二叔的夜晚,似乎輾轉難眠,她已經逃不開,他一早布下的天羅地網,她也不想再躲避了,隻想和他在一起。
男人的下巴,抵著她的額頭,隻堅定的發出一個單音節:“好。”
陸景寒邁開長腿,橫抱著她出去。
老爺子將拐杖跺的幾乎要碎裂,“丫頭!你知不知道他現在是個魔鬼!魔鬼是不可能愛你的!他隻會傷害你!”
慕桐在他懷裏再度仰起小臉,蒼白唇角咧開,露出皓白的貝齒,對他微微一笑。
然後,扭過小臉,目光溫溫的看著老爺子說:“爺爺,二叔他不會再傷害我了,就算傷害,他一定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他。我想和他在一起,爺爺,我愛上二叔了,對不起。”
陸景寒後背狠狠一震。
愛?
這個小東西居然對他說愛?
當著老爺子的麵,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麵,對他說愛。
蘇眠咬了咬唇,對老爺子說:“陸伯伯,放他們走吧,不要為難了,或許,景寒會被治愈,也說不定。”
魔鬼不是沒有愛,隻是,沒有碰到可以值得魔鬼憐惜的人。
有人說,就算再禽壽不如的人,也有自己想要珍惜的人和事。
蘇眠以前不相信這句話,因為她覺得,人都已經失控,失去了自主意識,隻會給予人不斷的傷害,怎麼還會有意識去守護?
可是今天,她從陸景寒眼底,讀懂了這個道理,她開始相信,或許景寒的病,可以被慕桐治愈,也說不定。
陸景寒帶著慕桐離開陸家後,陸家大宅一片寂靜緊張的氣氛。
老爺子坐在沙發上,手裏慢慢摩挲轉動著拐杖的龍頭,他說:“景寒不該有感情,一旦有了,對他,對別人,都是一種傷害。可是現在木已成舟,唯一希望的,就是希望那丫頭命好,能好好保護自己。”
天下沒有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終生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談戀愛,結婚,可沒有辦法,為了將傷害減小到最小,老爺子一直希望,景寒所擁有的婚姻,隻不過是簡單的商業聯姻,沒有愛情,隻有兩個人的相互扶持。不夾雜一點個人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