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優良很難過，他覺得自己被同學排外，都是這個瘋子姐姐害的，回家後哭著跟母親告狀，這樣的結果就是大病初愈的姐姐兩天沒有飯吃。
從那之後，吳優良再沒跟啞巴姐姐說過一句話，甚至看到她都會故意繞道而行。
很快，他與同學的關係融洽了起來，“小瘋子”這個外號也逐漸被人遺忘，隻是偶爾與同學在操場上歡聲笑語的時候，會看到遠處角落躲著一個瘦弱的身影，露出半個腦袋，怯怯地看著自己。
她身上的衣服縫縫補補，破爛不堪，頭發淩亂披散，看起來真的就像一個瘋子，隻是雙眸中卻有一種讓吳優良無地自容的純淨，不但不渾濁，反而看起來清澈如小溪。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他看上了同桌新買的皮球，貪婪的情緒在腦中發芽，終於有天忍不住趁同桌沒注意，把皮球抱回了家。後來不知道那家人是怎麼知道的，或許一開始就懷疑整個村最貧窮的吳家，同桌和他爹氣勢洶洶地來到家裏興師問罪，揚言要把吳優良浸豬籠。
當時父親在外賭錢，隻有母親和姐姐在家，同桌他爹一怒之下，當著母親麵扇了吳優良幾耳光，急得母親嚎啕大哭，恨不得跪地求饒。最後還是那啞巴姐姐站了出來，一番比劃著，大致意思是“皮球是我偷的，和我弟弟無關。”
同桌他爹讓姐姐把皮球交出來，姐姐果然轉身去房間，拿出了吳優良藏在床底的皮球。
最後姐姐被浸了豬籠，若不是村民相勸，這一條命差點就沒了。
吳優良現在還記得，姐姐被關進豬籠，扔到河裏掙紮地痛苦模樣。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心碎的感覺。像被刀子皎在心髒一般，撕裂到靈魂的難受……
從那以後，他與所有同學斷絕了來往，有什麼好吃好喝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啞巴姐姐。甚至不顧母親反對，把自己的新衣服給姐姐穿，最後母親無可奈何，同時也感激這丫頭的“仗義相助”，便每年多做了一件新衣。
每當星空夜下，兩個小小的身影互相依偎，一個說一個聽，美好的就像童話故事。
那段時光，據說是吳優良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
隻是好景不長，欠了一屁股債的父親某晚突然醉酒歸來，帶著一群滿臉猙獰猶如惡狼的男人們，糟蹋了母親，導致母親上吊自殺，留下這一對無依無靠的姐弟。這個勉強還算完好的家，就此徹底破滅。
吳優良所在的山村背靠大山，與世隔絕，村民大多貧窮，生性涼薄，以至於眼見吳家隻剩一對孤兒，沒人出手相助不說，自顧不暇的他們，還等著吳優良和啞巴丫頭自生自滅，到時候好進去搬幾件能換點碎錢的家具。
禍不單行，母親去世沒多久，姐弟兩本來靠著家裏的地勉強為生，卻不料啞巴姐姐被村裏的劉痞子看上，帶上一幫弟兄衝上門要搶去做媳婦，鄰居王麻子看不過去，上前勸了幾句，就落得一個滿地找牙的下場，還不忘對姐弟兩使眼色讓他們快跑。
姐弟倆也機靈，趁著王麻子叔叔被群毆的功夫，一溜煙就往山上跑去，弟弟小不懂人情世故，啞巴姐姐卻是一邊跑一邊回頭看，眼裏滿是擔憂。
到了山上後，姐弟兩找了一個洞穴躲在裏麵再也不敢出來。當時是臘月初八，北方寒風呼嘯，大雪紛飛，姐弟兩在裏麵又餓又冷，周圍荒蕪一片，既沒有小野兔之類的活物，也沒有野果充饑，就這樣熬了三天，體質衰弱的吳優良首先抗不住暈死過去。
昏迷中，吳優良夢到了死去的娘，心中悲痛，加上腹中饑餓，更是沒有多少求生欲望，身體每況日下，卻是姐姐脫去衣物，裹在弟弟身上，又將弟弟緊緊抱在懷中，用身體抵擋著寒冷。
也不知睡了多久，吳優良再次醒來，聞到一股烤肉的香氣，驚訝地發現洞穴裏暖洋洋的，竟是姐姐生起了篝火，上麵架著一串肉在那烘烤。
姐姐見弟弟醒來，拿起手上烤好的肉遞給弟弟。
饑不擇食的弟弟早已餓得頭暈眼花，沒有多想這肉是從何而來，拿起肉就是一頓狼吞虎咽。
姐姐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弟弟吃肉，臉上揚起憔悴笑容，隻是那放在後麵的右手臂，卻是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