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國不是傻子，他當然明白大哥的離開意味著什麼。
毫無疑問，李秋白背後的“那個人”，正在對大哥施壓，導致大哥隻能背井離鄉，甚至聯係方式都來不及留下。
張衛國當時的心情，除了震撼意外，更多的還是憤怒。
他不怕死，那個年代敢拚敢殺的混子，雖說有勇無謀，成不了大氣候，但終究是一把殺人的利器。
他沒有結婚，無配偶無子女，父母也不在了，唯一的親戚，就是那再也聯係不到的張誠一家，也算是了無牽掛，貼上亡命之徒這個標簽不為過。
303班那次體育課，張衛國是正好路過，看到李秋白和林誌勇一夥人起衝突，突然就下了決心，好好治一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為張宇出口氣，就算他後麵真有人，自己也就一訓導主任，大不了收拾包袱跑路，以後再尋報複機會。
張衛國想得挺遠，可真當他麵對李秋白的時候，卻有些茫然。
他終究沒有了以前那股狠勁。
終究不是以前那個一言不合，就大殺特殺的狂張飛。
李秋白沒有犯錯，那次事件是林誌勇等人主動找茬，他實在找不到理由治他。
這十二年的時間，自己不是韜光養晦，而是由曾經讓人聞風喪膽的開山刀，變成了一把有些遲鈍的菜刀。
菜刀能做什麼？做多不過是扇人耳光罷了。
所以，他就扇了李秋白一耳光。
這一耳光下去，並沒有得到暢快淋漓的體驗，反而有種打在針尖上的顫栗。
雖沒有等到李秋白的還手，僅僅隻是語言上的一句威脅，但張衛國卻知道，這少年恐怕是言出必行，若自己第二個耳光下去，怕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被學生威脅，按照他以前的脾氣，肯定是上前拳打腳踢，將這不知死活的學生打得哭爹叫娘求饒為止。
可如今，聽到李秋白留下的“狠話”，他卻不由自主地有些恐懼。
這種恐懼，就像十二年前，自己踢到鐵板，差點被那江東大佬一槍打死的恐懼。
他憎恨這種恐懼，好幾次都想著去找那李秋白麻煩，但剛剛升起的勇氣卻又一次次莫名消散。
也許，自己真的老了……
……
……
校長辦公室。
幾位老師手裏拿著拍攝李秋白罪證的手機，義憤填膺地控訴著李秋白的罪惡。
“這個李秋白，實在太無法無天了！”
“就是，這樣毒打同學，他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要我說，把這視頻傳到互聯網上去，讓他嚐嚐被輿論攻擊的滋味！”
校長趙博文坐在一旁，眉頭皺起，臉色也不太好看。
而此時，訓導主任張衛國卻是一反常態的平靜。
“衛國，這事你怎麼看？”趙文博當了十幾年校長，實在厭倦了這些隻會喋喋不休的老師們，他轉過身，把問題丟給了這位“鐵麵無私”的訓導主任身上。
“李秋白毆打同學，犯了學校校規，自然是應該受到處罰。”張衛國想了想，說道，“把他先叫來問一問，如果事情屬實，到時候再根據情況處理。”
討論聲停止了，幾位老師都訝異地往張衛國這邊看來，就連校長趙文博也是一臉震驚。
這還是那個被學生稱作魔鬼的訓導主任嗎？
若是平時的他，恐怕早怒喝著把那學生帶上來，先揍一頓，再通知家長，大人小孩一起質問。
可今天，他怎麼轉性了？
張衛國心中惱怒，他很不喜歡別人這樣看他，更不喜歡自己的“突然轉變”。
他看了眼桌上手機視頻中，李秋白麵帶微笑，毫不留情抽打王思凡臉頰的視頻，心中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破碎。
此刻的自己，就像校長辦公室那張掛簾上詩句所寫的一般——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是啊，自己已不再是少年了。
匆匆歲月，磨滅了他太多太多的銳氣。
再依靠暴力的手段，那便是下乘了。
很多時候，還是要講道理的。
“李秋白啊李秋白啊，你到底有沒有那江北混蛋的能耐，還要過了這一關才作數。”
張衛國手指輕輕敲打著桌板，靠在椅子上，眼神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