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抬頭,撞進一雙眼,清淡,無波無瀾,帶著凝視,很淡的一雙眼,卻沒有他看慣了的高人一等的輕視。
“我未必是個好歸宿,跟著我,也許會丟命的。”她道,語氣很輕。
丁小六聞言一凝:“奴才……就算那樣,奴才也願意!”
“你不怕死?”她問。
“怕。怕極了。”
“那也願意麼?”
“比起那樣……奴才更不願意一輩子給人守大門。”
丁小六鼓足勇氣說道。
“這樣啊……”連鳳丫輕笑了起來:“你從前是跟著誰的?”
“奴才……就是個看大門的,”丁小六嘴角一絲苦笑:“奴才這人愚笨,主子家看奴才愚笨,都是不愛用奴才的。”
哦,那就是個“幹淨”的,還沒有被誰私底下收用。
“你在這府裏幾年了?”
“六年,奴才在府上看了六年的大門了。”
說到此,丁小六更加苦澀,也覺得十分的難堪,守大門守了六年之久,還在守大門。
這府上,除了他丁小六一個,還有誰啊。
他這樣說著,心中卻絕望了……怕是他這樣的資質,這位大小姐也是看不上自己的了。
他不禁有些頹喪。
連鳳丫望著麵前這門房子,眼中幽光一閃,
“那你怎麼會想要尋到我的門下來?”
丁小六是見識了這位大小姐的本事了,他不敢再有所隱瞞,很光棍兒的直截了當說道:
“奴才隻知道,一個女子家,走到縣主現在這個地步,比科舉還要難。
縣主能夠有如今的局麵,就是個有本事,有大本事的人。”
“可你也說了,我是個女子家。”
“奴才愚笨,奴才隻知道,縣主是個有本事,肯用人的人。”
“你還說了,你愚笨。”
“但奴才也說了,奴才聽話。”
“聽話啊?”連鳳丫輕笑一聲,“這樣吧,我前些日子看到二小姐手上戴著的那隻鐲子,我甚是喜歡,你把那隻鐲子想法兒弄出來,我就如你所願。”
丁小六耳朵裏“嗡嗡”作響,他緩緩抬起頭:
“縣主您說什麼?”
他莫不是聽錯了?
“我說,我要二小姐手上那隻鐲子。”
丁小六這回真真切切地確定,自己沒有聽錯,這眼前的女子說的就是那句話。
他臉色有些發白。
“不敢麼?”連鳳丫諷笑道:“那就罷了吧。”
“不!敢!我敢!”丁小六叫道:“大小姐,奴才敢做!”
連鳳丫緩緩回頭:“好,那我等你好消息。”
說罷,她抬腳往外走,纖細的手掌,推開了屋門,陽光照了進來,丁小六一半身子是冷的一半又是火熱熱的。
偷二小姐的東西……這被抓到,會被怎麼樣,他太清楚了。
可是,他望向了那道遠去的背景……眼中露出堅定。
他丁小六,不要再這樣,幫人看一輩子的大門了!
連鳳丫走出褚先生的屋子,一路往自己的院子去。
“你盯著點他。”
她道,神色平靜,沒有剛才丁小六看到的諷刺。
身後跟著的粗壯大漢甕聲道是。
“當家的,你在試探他?”
女子麵色不變說道:
“他到底是沈家的奴才,來投奔我?”
“你是不信他真心投奔?”
“我是不信他不會出賣我。”連鳳丫淡淡說道:“他如今這個行為,於我這邊可以說是投奔,於沈微蓮而言,是賣主。
他今天能賣沈微蓮,明天是不是就能賣我。”
“那當家的還允諾他?不如直接打發掉?”
“不,”連鳳丫搖頭道:“他若是真的敢去偷沈微蓮的鐲子,必定會東窗事發,就算那邊的人沒有及時發現,
我也會幫一幫沈微蓮,讓她抓住這丁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