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葉淺妤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石嶺山來回三十裏,又是騎馬,又是爬山,都沒能讓她感到一絲困倦。

襲九淵走後,她去了趟錢莊。

錢莊的人拿著她的銀票,反反複複確認了幾遍。然後告訴她,這銀票必須有九王爺加蓋的璽印,才能兌換現銀。

她也沒有太生氣。

就是默默的,問候了那個黑心狼的祖宗八輩十幾遍。

通過這件事,她認清了一個事實。

別人給的錢再多,說收回去,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她要自力更生!

石嶺山那邊藥材確實不盡如人意,但好好挑選,也能挑出些特優價廉的。現在她才了解行情,多走幾個地方,也能多了解些行情。

不過她要趕在醫館辦起來前,把婚離了。

正想著,房門輕輕叩響了兩下。

葉淺妤驀的坐直了身子。

這個時辰,白露已經睡了,不會忽然過來。

孟容在祠堂,也不會來。

襲九淵的人來這裏,根本不會敲門。

會是誰?

心中拉起十二分警惕,掀開被子下了床。

走到門口,並未馬上打開門栓,而是輕聲問了一句:“誰?”

沒人回話。

她等了片刻,又問道:“你還在嗎?”

還是沒有回音。

她闔了闔眼眸,屏住呼吸聽著外麵的動靜。

確定對方已經離開,外麵沒人,她才拉開門拴,將門打開了一條縫兒。

借著稀疏月光,看到地上躺著一封信。

葉淺妤心頭微詫。

忽然想起捉奸那日,從窗外塞進她房中的那封信。

那次之後,他有好多天沒出現了,以至於她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拿起書信,回到房中才拆開。

再普通不過的宣紙上,寫得一行工工整整的小字:當心身邊人。

身邊人?

葉淺妤眸中閃過一抹異色。

眉心微擰。

隻說當心身邊人,可“身邊人”這個範疇——很大!

單純按關係遠近來算,白露是嫌疑最大的。

捫心自問,她一個在犯罪心理學也小有成就的人,不會連一個小小丫鬟的心思都看不透。白露對她是不是真心,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個“身邊人”,指的是誰?

還是說,這個人並非真心幫她,而是借之前的事獲取她的信任,再通過離間的方式,達到他想要的目的?

闔了闔眼簾,將信收了起來。

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他是真的在提醒她,要當心“身邊人”!

——

九王府。

淺眠中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眼。

濃如潑墨的眸,在黑暗中更顯幽沉,目光深邃,仿佛在回想著什麼。

許久,複又閉上眼。

腦海中,浮現出那張稚嫩的小臉。

他帶著她在花園玩,她忽然從秋千上滑下來,張著小手要他抱。

他抱起她。

她肉乎乎的小手抱著他的臉,湊上來親了一口。

軟軟糯糯的粉唇在他的唇上撞了一下,望著他,水汪汪的眼睛泛著亮光:“哥哥你這麼好看,不能便宜了外人,長大了娶我好不好?”

那時,她才三歲,咬字都咬不清。

……

男人的手不知何時攥了起來。

再睜開眼,眼底彌漫著一片湛涼的寒意。

若她還在,該是及笄的年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