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頭道:“我這次回來的行程安排得很緊。其實在國外的競爭壓力很大,很多中國人都在國外的實驗室工作,如果離開的時間長了,很容易被人頂替。”
我很是詫異,“你是搞科研的,像你這樣的高端人才不會很多吧?”
他搖頭歎息道:“在國內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是個人才,到了國外後才發現,跑到國外去的中國人才真***多!在國內申請科研經費需要關係,到了國外倒是不需要關係了,但是如果長期不出成果的話,可是會被淘汰的。像我這樣的人,隻適應國外的生活方式,既然選擇了公平競爭,那自己就必須隨時去麵對。”
他這忽然間冒出一句髒話來,讓我差點就笑了起來,不過他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我心裏在想:其實人活著,在哪裏都累。
我拍了拍他肩膀,“兄弟,我知道你很不容易,其實大家都不容易。不過我現在的情況還算不錯,我們是親兄弟,我們的父親都不在了,我們這一代人就我們兄弟倆了。如果你有什麼困難的話,隨時可以對我講,我肯定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你的。”
他搖頭道:“暫時還不需要,我掙的錢足夠養活一家人了。不管怎麼說,我在美國還是屬於中產階級。雖然目前我還沒有買房,但是我買房是沒有問題的,隻不過是以前我的投資意識不足罷了。”
聽他這樣講,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從墓地回去後,我先開車回家,因為他的行李箱還在我家裏。在路上的時候我給小隋打了電話,他已經在我家裏等著了。
母親很傷感,她對小林說:“這是怎麼了?才回來就要走?”
小林安慰我母親道:“伯娘,我今後會經常回來的。到時候我把孩子們都帶回來讓您看看。”
母親依然很傷感,目送著小林離開了家門。我吩咐駕駛員先送他去參加同學聚會,然後再送他去機場。我沒有給他買東西,因為我知道,任何的東西對他現在來講隻會是一種麻煩,美國與這裏遠隔萬裏,而且他中途還要到上海與同學聚會。除非是給他錢,但是今天在墓地的時候已經變相地拒絕了我那樣的意思。
送東西無外乎就是為了表達一種情感,我們是至親關係,情感也就沒有必要刻意去表示了。
他沒有拒絕我給他安排車和駕駛員,我心裏不禁覺得有些好笑:看來他也隻是在嘴巴上抨擊一下特權這東西,其實作為中國人,他骨子裏麵對特權的向往還是沒有多大的改變。
堂弟這一走就再也不曾回來過,雖然他給我留下了電話,但是時間長了也就幾乎把他給忘記了,後來我偶爾在翻電話薄的時候雖然會看到他的名字,但是卻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所以我也就不曾給他打過一次電話。他也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但是他也從來沒有與我聯係過,甚至連短信都不曾有過。
後來,在幾年之後,當我麵對人生中最大選擇的那一刻,我才忽然想起了他來,想起了他曾經對我講過的那句話:中國的官場和封建時代的官場差不多,如果你真的適應不了,那還不如去到什麼事情都講規則的地方……
其實他也就是一個標準的知識分子,雖然看問題有時候比較絕對化,而且他依然單純,但往往恰恰就是像他這樣的人才能夠看到一些問題的實質,因為他的思想沒有那麼複雜,所以才能夠將視覺直擊問題的本身。
對於我來講,本來隻認為堂弟這次回國的事情隻是人生中的一次再次相逢,就如同大學畢業後曾經有過的同學聚會一樣,所以我並沒有完全把這件事情放在心裏、看得過重,而且我本以為隻要這次我們聯係上了,今後就會經常聯係或者碰麵的,可是我沒有想到他的來去匆匆竟然就這樣成為過去。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他在美國過得並不好,但是他的麵子思想卻又是那麼的重,所以才使得他不願意主動與我聯係。
我們身邊的不少人真的就隻是我們生命中的過客,即使是至親的人,也會因為時間和距離將親情衝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