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迷信,也意味著他們相信可以通過一些奇特的技術操作,預知和改變命運。那些占卜算卦和風水高手,就是這種技術的掌握者,他們求卦看風水,就跟找個技工來給他們修車差不多,隻是態度稍微恭敬一點。
也就是說,過去的迷信,本身是具有一定的道德約束意義的。相信迷信的人,也做壞事,惡事,但是他們做了之後會擔心報應,既害怕報在自己身上,更害怕報在子孫身上。
因此,不僅在做事的時候有所收斂,而且做了之後會有所恐懼,因而尋求補救。但是,我們現在迷信的官員不怕這個,他們做事無所顧忌,隻要對自己有利,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做的。所謂的道德底線,無論出於害怕還是出於良心,對他們來說,都是不存在的。
現在這些迷信的官員,事實上處於這樣一種精神狀態:原來的正統信仰已經崩潰,對他們來說,意識形態的魅力已經不複存在,因此約束力也就不存在了。
然而,傳統社會的社會意識,包括中國特有的泛宗教信仰,他們也沒有,傳統對他們而言隻剩下了隻鱗片羽,表現出來就是單純的技術操作。
在官員和富翁對迷信的技術追求麵前,不僅道觀或者野廟扶乩求簽就連一向跟迷信劃清界限的佛教,甚至各個著名的寺院,也開始熱衷此道,給人看相的和尚也不止一個兩個。
這種官員,腦子裏實際上是一片空白,如果說他們有信仰的話,他們隻信一個東西,那就是利益,他們是全世界最瘋狂的實利主義者。這裏我們可以看到其“徹底唯物主義”的影子,隻是從前還有理想,現在隻“唯物”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現象,一個很富理想的體係裏麵的人,忽然會變成最沒有理想的人,什麼都不信,隻信抓在手裏的錢和可以換來錢的權勢,其中的脈絡,其實不難找尋。
不過我不想和他去探討這樣的問題。不是我覺得他的級別太低,但是像這樣的問題本來就不應該是我這樣級別的官員和下麵一半幹部探討的問題。很多事情即使是現實,但是像我這樣級別的官員是不可以在隨便的場合講出來的。這也是最起碼的原則。
我說道:“老伯,現在我最想知道的是,下麵的人究竟對我們工作上有沒有什麼意見?包括對我個人。”
他說道:“我聽到得最多的還是下崗工人的問題。但是這件事情我倒是能夠理解,這畢竟是我們上江市發展的必然過程。而且如今工人下崗的問題又不止是我們上江市,全國都如此。
不過我還是想向馮市長建議一下,希望市政府多關心一下我們那些下崗工人的生活,他們現在的狀況連農民都不如了。農民還有土地,吃飽飯沒問題。可是我們的下崗工人如今除了那點補償費什麼都沒有啊,這樣的話就很容易坐吃山空的。”
我點頭,“這確實是個問題。不過這個問題很複雜,我們正在考慮按照國家的政策給城市貧困人口發放低保,今後還會根據國家政策的落實慢慢建立起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製度。不過這件事情可不是我們上江市一個地方就可以搞得起來的,這是整個國家層麵上的事情。現在是一個陣痛期,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點頭,“那就太好了。馮市長,最近市裏麵出現了一個情況,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就是有一家公司在搞集資,利息很高。
現在很多下崗工人都把錢投入到那家公司裏麵去了。我覺得這件事情有些風險。那麼高的利息回報,這家公司能夠用集資到的那些錢賺回來嗎?”
我聽了後頓時就是一驚,“真的有這回事?這是一家什麼樣的公司?”
他說道:“是以前教委那個肖倩華和幾個人合著搞的一家公司,公司成立的時間不長,好像是一家金融投資公司,而且這家公司是在省城注冊的,據說有正規的手續。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大家才放心把錢存到那家公司裏麵去。”
我頓時就明白了:估計這件事情是陳書記替肖倩華辦的。我心想,既然人家有正規的經營許可,那我們就沒有必要去幹涉人家的事情,而且肖倩華在經過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她的處境就變得非常的尷尬,現在她去做那樣的事情也可以理解,畢竟求官不成就進入商業,這也是很多人走的路子。我說道:“那人家就是正常的商業行為了,政府也就沒有幹涉的權力了。對於老百姓來講,投資的回報和風險都是同時存在的,他們自己應該懂得。
他點頭道:“倒也是。馮市長,大家都知道我兒子是你的秘書,所以很多人不會在我麵前說更多的事情,更不會在我麵前說領導的壞話,他們都防著我呢。所以很抱歉啊,我實在不能給你提供更多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