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阻止你了?”少年低聲笑道,“你對他有興趣?”
“他沒有阻止我,而且指點我應該怎麼去死。”蟲落的手指勾在少年人垂落的黑發上,“我想好好結識他,可我已經傷了他隨從。”
“你看上他了?”
蟲落忍不住笑了:“當然不是。在傷他隨從之前,我聽到他們在討論山神。原來那人認識山神,似乎關係還不錯。我若與他成了朋友,自然就更方便見到山神。可現在都搞砸了,我嘴巴裏全都是我不喜歡的人的血腥味。”
少年帶著懷疑:“真是這樣嗎?”
“……等見了山神,我再吃他。”少年人的黑發在她手指上纏了好幾圈,“慈童,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吃過有意思的男人了。”
沉默片刻後,兩人都因為長期進食不足而造成的饑餓而同病相憐起來。
此時,楊硯池家中的小院子裏,長桑終於推門走了出來。
楊硯池頓時站起,金枝玉葉也齊齊化出人形,看向長桑。
“救不了了。”長桑言簡意賅,“準備後事吧。”
金枝玉葉臉色煞白,跑進了屋子裏。
楊硯池一動不動,攔在了長桑麵前:“為什麼?”
“失血太多,而且那東西咬傷他的時候,已經損了心脈。”長桑低聲回答,“對不住,我沒辦法了。”
程鳴羽連忙拉了拉楊硯池的手,可楊硯池仍舊一動不動。
他臉色極差,緊緊抿唇,唇上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程鳴羽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愧疚,她不敢問。她也因為即將失去小米而痛苦,但這種痛苦根本不可能與楊硯池所忍受的相比。
長桑拍了拍楊硯池的肩,慢慢走向院門。
楊硯池此時轉頭看著程鳴羽:“鳳凰嶺上沒有鬼師了是嗎?”
程鳴羽一愣:“沒有了。……你要做什麼?”
“鳳凰嶺之外呢?外麵應該還有的吧?”楊硯池看上去並不是突發奇想,“送我出去,我去找鬼師。”
“你要幹什麼?”長桑帶著怒氣閃到他身邊,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楊硯池,你的性命是我長桑救活的,你要幹什麼!”
“以生換死。”楊硯池很平靜,無論神情或是說話語氣,全無一絲瘋狂之意,“鬼師最擅長的,也是我要去求他們的。”
長桑鬆了手:“以誰的生,換誰的死?”
楊硯池轉頭看程鳴羽,並不打算回答長桑的問題:“快,送我出去。”
“以誰生換誰死?!”長桑一聲怒喝,平地裏竟揚起一場旋風,院中所有東西四散,連楊硯池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狂風吹倒了。
他想起身,卻無法動彈。長桑半跪在地上,一把拎著楊硯池的衣襟將他抓起:“楊硯池,你這條命是我救的,你想死,你想換別人的生,那你得問問我!”
“小米是我帶過來的!”楊硯池抓住長桑的手大吼,“他是我的侍從!是我帶他到長平鎮來的!是我要在鳳凰嶺住下的!他是因為跟著我,才會遭到這種災禍!”
他幾乎喊破了嗓子。
“恩人,小米會變成這樣全是因為我,因為我!我不能什麼都不做,我不能讓他白喊我將軍這麼多年,我要救他!”楊硯池摳開了長桑的手,“連你都救不了,那就隻有鬼師了。我不怕死,我早就不是什麼將軍了,可我不能這樣繼續害人……”
他沒有說完,因為吃了一個耳光,一時間咳嗆起來。
“你真覺得活著容易嗎?楊硯池,你以為我救活了當時染上瘟症的你,我又容易嗎?”長桑給他的耳光毫不留情,楊硯池的嘴巴破了,“長平鎮那麼多百姓,一瞬之間全都沒了。鳳凰嶺上那麼多人,苦苦地為家裏妻兒求一條活命的道路。誰又想死了?誰不願意好好活著?你無病無災,無苦無痛,你憑什麼就這樣死?”
長桑站了起來,垂眸看著他。
“楊硯池,你又欠我一條命。”
他似有萬般不願意,但又不得不這樣選擇,臉上盡是不情不願。
接著,他單手壓在自己胸前,片刻後竟從胸中抓出一團銀白色的火。
“這是我的仙魄,我分一部分給你的侍從。”長桑咬牙切齒,瞪視楊硯池的眼神裏盡是怒氣,“隻有這麼一小部分,已足夠平白增他百年壽命。”
他跨過楊硯池的身體,徑直走向屋內。
楊硯池連忙爬起,臉上盡是塵土與淚痕。但他匆匆抹了一把,緊跟著長桑也要走進屋內。
長桑手裏攥著那團核桃大小的火,用手在楊硯池的額頭上重重彈了一記。
“你記住了,我不允許你擅自浪費我辛苦給你的這條命。”他壓低了聲音,“你活著,可以做更重要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