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鬼師(4)(2 / 3)

應春說的沒錯,此處果然地形複雜,但程鳴羽從小在山裏頭摸爬滾打,練出一身不怕摔不怕蹭的鋼筋鐵骨,跌跌撞撞跑了半日,順利鑽進了密林之中。

程鳴羽不僅不識路,且昨天隻吃了一頓幹糧,和穆笑在芒澤上耗了許久,除了紅皮果之外什麼都沒下肚,跑了一段路之後已經餓得快要飄起來。

兩隻肥而白的兔子從她麵前跑過,程鳴羽咽了咽口水。

“鬼師來了。”兔子鑽到樹叢裏,嘴巴一動一動,衝著她說話,“這味道可真臭啊,不尋常,不尋常。”

程鳴羽:“……”

另一隻兔子也緊跟著趴到了樹叢,長耳朵一抖一抖:“你不躲起來麼?”

程鳴羽隨著趴了下來,片刻之後才猶豫著問:“你們……會說話?”

“成了精自然會說話。”兔子小聲說,“我倆成精不久,不過學得很快。”

程鳴羽:“那……你們很厲害。”

大兔子:“那你呢?你什麼時候成的精,竟還這麼傻。”

程鳴羽小聲反駁:“……我是人呐!”

兩隻兔子瘋狂抖動耳朵,發出質疑的聲音:“人???”

它們趴在程鳴羽身邊嗅來嗅去。

“可你身上有山野的靈氣,還有這麼濃的花香。”大兔子說,“不尋常,不尋常。”

程鳴羽正要解釋,忽見有兩個影子從薄霧與晨曦中走來。一人兩兔立刻噤聲。

走在前頭的是個將頭發剃得極短的中年男人,渾身上下是一色的黑,隻露出一張黃臉,連雙手都緊緊攏在袖子裏。他背著一個黑色布囊,沉甸甸地墜著。

他身邊走著一個挎籃子的婦人,腰背佝僂著,嘴上還在喋喋說話:“……鬼師大人,一定要救活我兒啊。”

鬼師頗為不耐煩。“能不能救活,得看他們還有沒有壽數,我怎能跟你打包票?”他又問,“你說找到了換命的人?”

“找到了,兩個兵,又高又健壯,特別合適。誰想到呢?就這樣跑我家院子裏來了……估摸是從長平逃出來的,那邊死了許多人。”婦人幹啞地笑了一聲,很快又惴惴不安,“可我,我這是作孽,死了之後要下……”

“那你還救不救?”鬼師站定了。

婦人毫不猶豫:“當然救。”

他們漸漸走遠了。

程鳴羽又緊張又怕,起身抓起兩隻兔子就要跑。

兔子在她懷中掙紮:“做什麼!”

程鳴羽:“跑啊。”

倆兔子齊齊出聲:“不可不可,我倆到鳳凰嶺,是為了救人。”

程鳴羽把它倆放下了:“救什麼人?”

原來兩隻兔子一雌一雄,是同胞兄妹,都是長平鎮逃出來的。昨日炮彈襲擊長平鎮之前,兔子的主人便出發前往鳳凰嶺。倆兔子隨後想到鳳凰嶺能進不能出,生怕主人遭難,於是緊隨著也進了鳳凰嶺尋人。兩兔進山時為方便搜尋,特意化成人形,無奈兩人成精不久,修為太淺,人形維持一段時間後便恢複了原狀。

恢複原狀之後,它倆就迷路了:因為人形時所看到的景物與兔身所見大不一樣,兔子太小了,隻能貼地行動。兄妹倆在這裏苦苦繞了大半日,最後遇到了同樣迷路的程鳴羽。

“方才那婦人說要拿兩個兵來換命,我家主人和他侍從加起來,正是兩個兵。”兔子抖抖尾巴,“人,你別攔我們了。”

兩隻兔子朝著鬼師與婦人離去的方向貼地奔跑,很快也消失了。

程鳴羽朝著反方向走了一段,心裏記掛著那兩隻兔子不知要如何救人,又想起穆笑和應春都懇求她救一救鳳凰嶺。

她最終還是轉過身,追著兔子一同去了。

鬼師抵達婦人的院子時,院子裏空無一人。

婦人摸到柴房去看,柴房也是空的。

院中倒是有幾個軍鞋的大腳印,婦人仔細看著,忽然發現腳印直接往自己的屋裏去了。

她臉色大變,扔了籃子就往屋內跑。

鬼師在院中叩拜四方鬼神,片刻後才見婦人走出。

“你孩子已死了?”

“沒有。”婦人搖頭,“可已經認不出我了。”

她滿臉憂愁,緊張地瞧著鬼師從布囊中拿出各樣工具。

“那兩個兵不見了,怎麼辦?”

鬼師並不言語,拿著水杯與紙、線等物什,走進了藥味濃烈的房中。

山民貧瘠,這屋內倒是幹淨整齊。床鋪四麵懸著布幔,隱約能看到裏頭躺著兩個身量大約十一二歲年紀的孩子。鬼師將三根漆黑的竹立香插在香爐之中,把香爐擺在門前,走到床邊。

揭開布幔時,鬼師忽地一愣,隨後轉頭看向婦人。

“不能救了?”婦人顫聲問。

“可以救。”鬼師說,“隻是極困難,需要更多的錢。”

婦人見他將水杯紙張等物收起,又驚又疑:“你不測一測壽數麼?”

“我說能救,自然能救。”鬼師袖手站在床邊,“可若是見不到銀錢,我不便作法。”

婦人愣住了,雙手絞著衣角,咬牙思索。床內的兩個孩子正淺淺哀吟,聲音細弱無力。

“家中還有一些……”婦人低聲說,“我去取。”

此時,芒澤下方的林子中,穆笑正與應春麵麵相覷。

“人呢?”

“跑了吧……”應春摸摸下巴,“真不聽話,我明明讓她在這兒等的。”

穆笑又氣又怒:“你要找我們來也不必親身過去,讓你的雀兒鳥兒傳個訊就行。她一旦跑了,嶺子這麼大,我們法力不夠,還怎麼找!”

“找你容易,叫雀兒去就行了。”應春指著正緩緩行來的另外兩個人,“可伯奇和長桑呢?我的雀兒可找不到他們藏身的地方。他倆修為比我們還高,都是神籍,我找都費勁。”

“不要吵,不要吵。”正走來的長桑說,“穆笑脾氣怎麼越來越壞了。”

他像是一個儒雅規矩的書生,臉上沒脾氣,心裏也沒脾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