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德一言不發看著他。此將官他認識，名為胡藩，原是檀道濟手下一員偏將。當年北伐先帝命他率本部一千五百人渡河從側翼包抄魏軍，天黑錯走了路，在太行山裏兜了大大兩個圈子，誤打誤撞截了魏軍一小隊糧車，卻謊稱斬敵數百。
當然，王仲德不能當眾戳穿胡藩的話，尤其是這個時候。他越來越覺得朝廷此次出兵用人有誤，到彥之不光誌大才疏，甚至愚蠢至極。王仲德掃了一眼帥帳內忘乎所以的軍將，驀然覺得一陣莫名恐懼感襲來，脊背隱隱發寒。邊人有人暗暗拉了他一把，王仲德回頭見中軍營將何辰玉對他不斷使眼色，微微搖頭。王仲德歎了口氣，緩緩坐回座中。
帥帳內重又陷入狂歡之中，王仲德低頭不住喝悶酒。
“王將軍，我也和你一樣，不相信魏軍真的退了。可說出來，誰聽！”王仲德道：“明明魏軍是有步驟有計謀的後撤，無一兵一卒見仗，他們怎麼就看不見！”何辰玉道：“到帥，包括皇帝都看到司、兗二州均已收複，說句不合適的話，我聽說此次出征到帥上奏朝廷的表疏上大大誇足了功勞，斬殺魏軍上萬，魏軍無法抵擋，渡河而逃，潰不成軍。真是笑話！”王仲德忿然道：“簡直是一派胡言！我越想越覺得我軍處境危險，魏軍現下兵力不足，全軍收縮河北，一旦入冬黃河封凍，魏軍不全軍南下，摳了我王仲德的眸子去！”何辰玉道：“王將軍，勝敗關我們何事，不遵帥命，與到帥對著幹，當眼下就沒有好果子吃！”王仲德道：“這仗真沒法打了，勝敗怎不關我事？到彥之如此行事，無備禍患大矣！他聽不聽是他的事，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數萬兄弟陷於不測之禍！”何辰玉歎了口氣不作聲了。王仲德端起杯，仰脖灌了一大口，血紅的眼睛緊緊盯著帥帳中滿麵紅光的到彥之。
宴會持續到第二天淩晨才散了。到彥之回到後帳剛躺下，帳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帥營新兵低聲道：“到帥剛睡下！”“我要見到帥，有急事。”
到彥之坐起來，腦袋暈暈乎乎的發漲：“誰在外麵吵鬧？”
“到帥，我是王仲德！”
到彥之道：“王將軍嗎？有事後晌起來再說不遲。”還未說完，王仲德已闖了進來。“到帥，末將有些話想單獨跟到帥說說。”到彥之瞪著他慢吞吞道：“有什麼話說吧。”王仲德本為北府舊將，到彥之不願也不想招惹，當年跟隨先帝及檀征北一起的舊人，根本瞧不起他們，在他眼裏，這些人既缺乏衝鋒陷陣的血性，又缺乏運籌謀略的意識，他們充其量隻是一夥莽打莽撞的野蠻人而已。
“到帥，魏軍不戰而退，必定有詐。”王仲德見到彥之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便道，“以末將多年前與魏軍作戰之經驗判斷，魏軍這是有目的有計劃的北撤，絕非畏我而逃。魏朝多為騎兵，集結迅速，善於打運動戰，從來都是以殲滅我之有生力量為主，並不計較一城一地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