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章(五)話不投機兄弟情疏總隔隙 去閑存要君臣心契話無間(1 / 1)

廬陵郡城東大街外原有一處前朝官宦人家遺留下來的明三暗四的院落,內庭當院天井當中一棵高大的石榴樹現下亦是幹枯敗落。謝靈運率廬陵王劉義真從建康到廬陵後便托人將此處院落置下。一則遠遠避開王府官署,少些雜亂事體;二則可以靜下心來寫些詩賦文章;更為重要的則是與雷芸秀明意上以兄妹相稱,實則早已將其視為家人,住在一處。在建康期間,謝靈運四處打聽雷芸秀家人下落,一年來卻是一無所獲。雷芸秀從小顛波流離,被梁曾衡收養,找到與否自也不以為意。後來,索性將身家寄了謝靈運。

這段時日,兩人無事,聽說廬陵城外寧墅寺甚是清靜,便一同前往。回到廬陵城,謝靈運便閉門凝神作詩。連著兩天,卻無靈感,甚是苦惱,幹脆將自己關了後院屋子裏。雷芸秀也不為意,隻將一日三餐送進去。

第三天一大早,雷芸秀早早起來在庭院廓簷的灶火中正燒水,聽得後院門咣地一聲響,一陣腳步踢踏聲傳來。

“芸秀妹子,你看!”雷芸秀眼睛被柴火熏得眼淚汪汪的,不住咳嗽,還未起身,手中的燒火棍子早被一臉喜色的謝靈運奪下,眼前一卷灰淡的紙張亂舞。

雷芸秀抹抹眼睛,接過來,見上麵寫著:

“束發懷耿介,逐物遂推遷。違誌似如昨,二紀及茲年。緇磷謝清曠,疲薄漸貞堅。拙疾相倚薄,還得靜者便。剖竹守滄海,枉帆過舊山。山行窮登頓,水涉盡洄沿。岩峭嶺稠疊,洲縈渚連綿。白雲抱幽石,綠筱媚清漣。茸宇臨回江,築觀基曾巔。揮手告鄉曲,三載期歸旋。且為樹分梵,無令孤願言。”

雷芸秀見謝靈運胡子拉渣一臉得意的笑容,讚道:“好詩,好詩!”謝靈運大奇道:“妹子也懂了詩麼?”雷芸秀笑道:“做詩有何難,肚子裏有東西隻管往出搗騰便是了,隻這填肚子是最重要的---家裏快沒米了。”謝靈運道:“莫急莫急,我找王爺討要去。今日心情甚好,如若陶大哥在此,定可杯酒助興,延年兄弟在也好,唉,現下可是恨無知音啊。”雷芸秀道:“好歹這兩日去廬陵王那點個卯去,別養了這壞習性,沒米沒錢了才去,豈不讓王爺怪罪?”謝靈運道:“王爺那邊你放心就是,有事他會喚我。妹子,你或許不知,這兩日王爺哪有心思記著我,他忙著田地房子呢!”雷芸秀奇道:“王爺還要置田買地麼?”謝靈運一曬道:“甭看這位小王爺玩性不減,腦袋裏點子卻不少,可是個弄錢的好手。朝廷減‘閑’州,並田地,王爺乘勢將那些原所謂州官的田地一並低價收攏,再重新劃置分封。原本一錢未花,出手倒大方,百姓十錢一畝,官家五錢一畝!”雷芸秀道:“怎地兩種價?官家豈不占了便宜?”謝靈運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市價原來一畝三十錢,賣到這個價,老百姓可是滿城叫好!可這原本就是官家富商的地,花錢買自己的地,還得在王爺跟前落個天大的情麵。惹又惹不起,說又不敢說,豈知這田原來他也是連逼帶搶從別人手中弄過來的。王爺未出一錢,卻兩頭受利!”苗芸秀愈聽愈是納悶:“那人家興他如此霸道麼?”“霸道?”謝靈運道,“聽說有個‘閑’州刺史打頭,帶人同王爺理論,說這田原本就是他自己的,應該無償歸還。王爺不同他爭辯,說,什麼你的我的,都是朝廷的。田是晉朝皇帝封你的,你向晉朝皇帝要去。再者,你已不是州史,卻照舊拿著朝廷州史的俸祿,照理該取了才是。要不換換?將地給了你便是,隻那俸祿得停發。沒人敢吱聲了。”

雷芸秀笑道:“看來是沒人敢拿俸祿開玩笑了。”謝靈運道:“王爺分田的宗旨便是,有俸祿者,每畝五文,無俸祿的普通百姓,每畝十文。每戶限買十畝,倒弄得百姓和那些照舊食朝廷俸祿的官員爭相排隊購田,有的人幹脆托關係走後門。王爺門前可是門庭若市了!”雷芸秀道:“我說前兩天有人找你,興許是想通過你和王爺搭個手,好買些田地。”謝靈運笑道:“妹子實是聰明。”雷芸秀臉一紅道:“自家沒一分田地,眼看沒米下鍋,虧你還想幫人!”謝靈運臉一板道:“誰想幫這夥王八蛋來著!你沒看門前掛的牌子麼?我從寧墅寺回來後便掛上了!”雷芸秀奇道:“我咋地沒見,上邊寫的什麼?我去看看。”

說著,雷芸秀便去了前院,數日不出門,大院關得死死的。

雷芸秀費力地抽掉門閂,一開門卻見門前竟聚了五六個人,不住地朝牆上指指點點。

聽見門響,兩下裏一時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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