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5 他恨歲月太短,總要先她走(2 / 3)

何笙透過電話,聽到一絲沉重的呼吸聲,就憑借這微不可察的一丁點動靜,她斷定是男人,而且是先頭羊。

“你主子呢。”

對方明顯一愣,呼吸停了停,而後發出淡笑,“不愧是令整個廣東官場聞風喪膽的喬太太,玲瓏得很。”

“少廢話,到底要怎樣。”

對方講了地址 , 讓她傍晚到達,正要叮囑她 , 她幹脆利落吐出幾個詞,“我自己 , 不報警 , 走小路。”

男人的笑聲變得很大,“喬太太如果做女殺手,想必很出色。”

何笙二話不說 , 掛斷了這一通。相比之前走投無路,茫然無措 , 此時的何笙出奇冷靜 , 是從心底最深處,徘徊反射出來的冷靜。

有消息 , 總比沒有好 , 看來薩格並不是單純為了報仇,否則她完全可以立刻撕票,將屍首送來,那小小一團沒了溫度心跳的肉 , 比什麼都令人痛不欲生,肝腸寸斷。

她顯然要利用喬慈這份籌碼 , 索取什麼。

她有圖謀,便是最好的反製。

何笙換了一件偏素淨些的長裙,上一點紅妝遮掩氣色 , 即使軟肋敗露,也不能承認 , 否則便會助長加劇對方的侵蝕,到最後肋骨溶蝕為水,再也不能奪回複原。

她絕不讓薩格看出自己這一夜有多煎熬 , 沉入的下風陷入的被動才不至於徹底打敗淹沒她。

她乘車抵達江南茶坊 , 一家新開的地處偏僻,也極少人知道的茶室,她找到侍者說了號牌,被引上二樓,朝愈發幽靜的深處走去,何笙很奇怪,薩格堂堂女毒梟的身份,在內地危險重重,是條子盤中美餐 , 是仕途立功香餌,這樣眾矢之的,勢必每間隔一兩米便要安插一個保鏢或殺手來維護安全,可這趟走廊空空蕩蕩,連一個人都沒有。

她又一想,特區是喬蒼地盤,更是周容深管轄,她鉗製住喬慈,就等於鉗製住自己,世人皆知何笙是這兩個男人的心肉頭,薩格的確沒什麼好怕 , 她來去自如,橫行過街 , 都不會有任何阻礙。

侍者帶她停在一扇門前,告訴她要找的人在裏麵等候多時。

她揮手示意對方下去 , 侍者原路返回後 , 走廊無比幽靜,靜到連拍打天窗的風,有多麼細 , 多麼柔,那一絲輕微的響動 , 都可以聽得真真切切。

門緊閉 , 開了一格窗,手掌大小 , 穿插著琵琶弦粗細的綢繩 , 指尖撥弄時,發出幽婉的樂聲,因走廊有風灌入,裏麵人並未放在心上。

“喬蒼那邊還沒有消息。他照常在盛文開會 , 出行應酬,倒是沉得住氣 ,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不是他女兒。”

何笙原本要推門的手,瞬間停了下來。

女人胸有成竹的音色響起,“他斷定我坐立不安 , 這麼燙的山芋出不了手,我的確沒他更穩。”

男人笑說他的寶貝女兒被您掌控 , 這可是喬家唯一根脈,他也就假裝淡定。

何笙指尖一頂,門嘎吱響 , 一點點敞開。

晚霞透過窗明幾淨的玻璃投射進入 , 灑落在桌上,將一壺熱茶,兩隻杯子,和一鼎雪瓷香,籠罩其中。

香霧並非白色與藍色,而是罕見的紅色,雪瓷香極稀少,隻在泰國出產,每年一小撮的原料 , 不超過十斤香餌,達官顯貴都拿不到多少,一毫克的分量都價值連城。

繚繞的煙氣,淡泊的茶香,在紛飛的塵埃下相互糾纏吞噬,片刻後陳舊的幻化為虛無,新的又升起,薩格的背影看得尚且清楚,而她隱匿的側臉,在這兩股霧氣中忽明忽暗,高深莫測。

這是何笙遇到的 , 道行最深,骨頭嘴硬 , 耐力最強的女人,沒有之一。

她若有比幹的七竅玲瓏心 , 薩格便是威脅到她這顆心生死存亡的妲己。

男人看到何笙 , 沉默離開,從外麵關上了門。

薩格語氣內染著明媚歡快的笑意,“喬太太 , 許久不見。”

她未曾回頭,張口斷言 , “你真是越來越容光煥發 , 美豔絕倫了。”

何笙不理會她的陰陽怪氣,她疾步直奔茶桌 , 手重重扣住邊緣 , 俯身逼視薩格,“對一個嬰兒下手,你簡直卑鄙。薩格,我不管你有多強大的本事 , 你也曾是我和喬蒼的手下敗將,你的人如果敢動喬慈半根手指 , 我拚了命也要將你挫骨揚灰。”

“哦?”薩格不為所動,她端起精致的陶瓷茶杯細細飲著,不過對於中國的茶水 , 她並不是很喜歡,所以張口的頻率並不快 , “喬太太的大話,放得倒是很幹脆,難不成養尊處優這麼久,你的身手不減反增了?”

何笙在她斜對麵坐下 , 茶壺裏的水沸騰 , 發出嗚嗚的嘶鳴,“我可以在廣東布下天羅地網,讓你跌入條子的重重包圍,到時僅僅是人海戰術,就讓你插翅難逃。何況。”

她目光落在薩格興趣盎然的臉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喬蒼放下屠刀,我可沒有。珠海常秉堯,你該有耳聞 , 他旗下五百人,散落南省,我的兵符,何時何地,都能號令。”

薩格恍然大悟,“呀,我竟然忘了,喬太太的前夫,是當今公安部的副部長,喬太太還做過數月常府的六姨太,黑白兩道 , 你都有旗幟。不過。”她嗤笑出來,“我們打個賭 , 看看是你排兵布陣,獵殺我的動作快 , 還是我刀抹脖子 , 送令千金歸西的動作快。”

自然是後者快,而且悄無聲息,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

何笙咬牙 , “你到底想怎樣。”

薩格輕佻放蕩的表情逐漸收斂,她聲色毫無雜音 , 無比清晰鑽進何笙的耳朵裏 , “我要在廣東出一批一千公斤的冰毒,以及一百二十箱軍火 , 偷渡至麗江 , 煩請何小姐在周部長麵前說點好話,高抬貴手,放我出平安境。”

“什麼?”何笙指甲險些刮掉了桌角的漆皮,她整個人大驚失色 , 兩千斤冰毒,裝箱都要上百箱 , 一百二十箱軍火,不低於三千支槍,這麼龐大的分量 , 光出車都要五十輛,算得上亞洲第一大軍火案件 , 如果從廣東偷渡,上上下下一眾警察,不論多大的官 , 多高的位 , 全部難辭其咎,怕是要全軍覆沒,如此聲勢浩大,條子很難不注意,除非周容深出批文力保,否則勢必要橫加幹預,一旦貨物在途中敗露,導致東窗事發,周容深這輩子都沒有天日了。

薩格無視她的錯愕與震驚 , 慢條斯理為她麵前的茶杯蓄滿,“喬太太是狠角色,這麼久過去,對你的手段和凶殘我依然記憶猶新。雖說這個請求讓你為難,可聰明人就要明白,有些事沒有商量餘地。”

薩格是泰國人,她有金蟬脫殼的辦法,但何笙沒有,她一旦攪入其中,這條船勢必翻覆,喬蒼與周容深都會掉入萬丈深淵 , 再無上岸的可能。這盤局何止是大,簡直血盆大口 , 利益,複仇 , 全部包含其中 , 薩格勢必苦思冥想,才籌謀一出。

何笙冷笑,“恕我辦不到。”

薩格淡淡挑眉 , “無妨。誰會好好的日子不過,去招惹是非呢。”

她話音落下 , 始終垂在膝上的左手 , 忽然從何笙麵前一晃,速度不慢 , 距離不近 , 但足夠看得清楚。掌心那一片衣袂令何笙險些窒息暈厥,衣袂來自喬慈的繈褓,她還記得這一片,她親手縫上去 , 一朵素白的茉莉花。

薩格十分滿意欣賞她麵孔的瞬息萬變,“喬太太隻有兩個選擇 , 幫與不幫。幫,我們相安無事,我也記你一筆恩情 , 不幫,我自有我的手段 , 那麼你不要怪我歹毒。”

這是警告,一場真正的殺戮開始前,冰山一角的警告。

何笙強作鎮定 , 接過薩格遞來的香煙 , 低頭給自己點燃,她指尖無可控製顫抖,焚化的灰燼也在抖,過了片刻,她呼出一口霧氣看向耐心等她的薩格,“這批貨創下廣東犯罪史之最,不知有多少人要為它陪葬。你玩得太大了,錢很多路子可以賺,顏麵也有很多方式可以找回。我奉陪就是。”

壺嘴開始往外溢散白沫 , 薩格從容不迫將蓋子打開,斟入一些冷透的清泉水,將沸騰的氣泡壓了下去,“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為利益,喬太太為女兒,我們都情有可原,與其顧別人怎樣,難道你忍心送親生骨肉歸西嗎?她才多大,她可還沒嚐過這世間的苦辣酸甜,人情百態。我既然將她抓走 , 沒有達到我的滿意,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何笙抿唇 , 鼻孔內飄出的氣霧吞沒了她的眉眼,她撣了撣煙灰兒 , “從哪個港口進。”

“蛇口港。分六批。至於何時上岸 , 我不能多講。它們離開廣東的時間,途徑,我們可以商議 , 以穩妥保險為重。”

蛇口港是廣東最繁華的港口之一,龐大而擁擠 , 警力眾多 , 可以說是光天化日之下行雞鳴狗盜之事,簡直天方夜譚 , 不過若非這麼艱難 , 薩格也不會孤注一擲,動喬蒼的骨肉。

眼下木已成舟,所有人都是被動的。薩格似乎想給何笙消化考慮的時間,並沒有急著催促什麼 , 隻悶聲不語喝茶,何笙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 , 直到煙燃盡,她將指尖隻剩一截的煙蒂融化熄滅在茶杯內,起身一言不發離開茶坊。

在抵達門口時 , 薩格笑說,“令千金愛哭鬧 , 或許是不在父母身邊,有些認生,接連幾頓都沒有好好吃奶 , 餓得消瘦許多 , 臉蛋兒也不似剛來時那樣紅潤可愛。喬太太,我可以等,隻怕她等不了多久。”

錐心之痛莫過於此,何笙甚至可以聽見喬慈無助而撕裂的哭聲,這夥凶殘的亡命徒還會對喬慈做什麼,她根本無法預料,耽擱越久,危險越重,薩格明顯在躲避喬蒼 , 不願與他硬碰硬,他們交鋒次數,對彼此的了解,遠勝過何笙,薩格非常清楚給他部署的時間無異於自掘墳墓,她勢必會速戰速決,一旦察覺到拖延,喬慈割下的皮肉便會送上門。

何笙沉吟數秒,不露痕跡握拳,“給你滿意的安排前,我要先見她。”

薩格聽出她應承下 , 立刻露出一絲燦爛笑容,語氣也愈加溫柔 , “那有什麼難,依然是喬太太自己來 , 等我地址就好。不過倘若你聯手條子絞殺我 , 那麼喬慈與你,這輩子都陰陽兩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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