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結局三 風月夢一場(1 / 2)

我渾身酸疼,似乎被什麼重物碾過,堪堪留下半條命,喘息掙紮許久才從將死的痛苦裏睜開眼。

頭頂的蓮花吊燈莫名熟悉,幾盞昏黃的燈泡閃爍出淡淡波光,像裏麵嵌入了鑽石 , 更像是琉璃,璀璨奪目,我如同電擊,身體倏而顫栗 , 大腦倉促定格靜止,一切都蕩然無存,一切又清晰可聞。

思緒紛繁杳來,踏馬行蹄 , 踩過我的胸腔,我的理智,我的回憶,我昏迷前最後一幕,是在金三角西雙版納 , 一棟廢棄的洋樓內,我和喬蒼猶如困獸 , 被條子逼得退無可退。

我見到了容深 , 不 , 他始終都在 , 他為我落淚,為我發狂,他還是曾經的他,護我在胸口時 , 習慣用拇指撚上我的發。

最終他死了,喬蒼也死了,還有我自己。

到處都是屍骸 , 血漿,碎片。

房屋坍塌 , 掩埋了那狼藉遍野。

可為什麼醒來會是這副美好的樣子,這樣熟悉充滿生氣的世界。

那是夢嗎。

夢怎會如此真實,真實到槍響嘶吼與哭喊一幕幕湧入 , 心髒還隱隱刺痛。

我皺眉望向床邊的男人輪廓,用力睜大眼睛,睫毛敞開的一刻 , 隱去絲絲水霧 , 我看清那是喬蒼,他穿著潔白的居家服,清俊英朗,正吹涼一碗冒熱氣的白粥,他察覺我醒來,沒有發現我眼底茫然錯愕的目光,他說我睡了許久,問我餓不餓。

我呆滯無聲,極力分辨這真真假假 , 虛虛幻幻,他在我腦袋下麵墊了一隻綿軟的枕頭,將我上半身升高,用勺子喂我喝粥,我張開嘴吃掉,嚐了嚐滋味 , 淡淡的甜,溫溫的熱,我沉寂的心口頃刻間蘇醒複活,我聲音顫抖問他 , “我們還活著嗎。”

他怔了一秒,猜我大約是做了噩夢,揚眉輕笑,“不活著 , 難道我們現在都是鬼魂嗎。”

我不顧一切從床上爬起,他沒有防備,在我手臂的掙紮和揮舞下,失手打翻粥碗,幾滴溫熱的米粒飛濺在我裸露的皮膚上 , 燙出一塊塊紅痕,他蹙眉想要查看我的傷 , 可他沒有我動作更快 , 我先一步捧住他的臉 , 在他微微愕然中 , 瞪大眼睛凝視他。

眉眼,鼻梁,嘴唇,咽喉。

所有我熟悉的 , 銘記於心的,都是最初的模樣,絲毫未曾改變 , 連一點刀疤都沒有留下。

我顫抖抬起手,從額頭起始 , 一點點滑落,停在他剛毅的下巴,“你沒有死。”

他聞言怒氣又好笑 , “怎麼,何小姐盼我死這個念頭,到現在還不肯消。”

他撣去我手腕沾滿的熱米粒 , 輕輕吹了吹皮膚 , “往後那麼長的日子,何小姐都逃不出我掌心,你慢慢算計。什麼時候算計累了,你也老了,我背你去北城看雪。”

北城看雪。

我此生還有機會去往遙遠的北城,看一場彌漫的大雪嗎。

那麼南城的風月,還在嗎。

我狠咬嘴唇又哭又笑,癡癡傻傻,我拂開他手臂 , 跳下床衝到窗前,凝視樓下的溫泉湖,巨大的玻璃罩隔開湛藍池水,我推開窗子大聲叫喊,回蕩的是我的聲音,我捂住自己臉孔 , 劇烈喘息顛簸,是夢,真的是夢。

我光著腳丫轉身飛奔回去,緊緊握住喬蒼衣領 , 眼睛裏蓄滿淚水,“容…黑狼呢。那些條子呢?我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怎麼。”他好笑看著我,“說胡話了。”

我讓他回答我,什麼都不要問 , 隻回答我。

他將我由於激動而散亂的長發撥弄到耳後,“周容深不肯輕易放過我,不過我割舍了足夠重的籌碼,公安部被喂飽了,也不想對我趕盡殺絕。”

我驚愕問什麼籌碼。

他兩枚指尖撚了撚我白嫩玲瓏的耳垂 , “地下倉庫被溶蝕,證據毀於一旦 , 鉗製我的最大籌碼無影無蹤 , 與其硬碰硬 , 不如黑白兩道一同懸崖勒馬 , 化幹戈為玉帛。我拿出名下三分之二的財產充公,協助雲南緝毒總隊共同肅清金三角毒網,蒂爾交還周容深,這分量夠嗎。”

他話音未落 , 阿六趿拉著一雙木屐從門外闖入,他看到麵前一幕愣了愣,“何小姐醒了?”

他笑說真不容易,您無病無災的 , 竟然睡了四十多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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