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是徹底地,不感興趣。
周副團長道:好。還有時間。也許假以時日你會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我道:您的心意我領了,謝謝。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
周副團長一揮手止住我:小李啊,我要提醒你一句,做事還是要學會留條後路,當你發現自己走的路是一條死胡同的時候,你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我當然知道周副團長此言何意,但還是微微一笑:謝謝周副團長提醒。
從周副團長辦公室走出,我淡然一笑,返回警衛班。
此後的日子,仍然是那麼平淡無奇,我一邊站崗放哨,一邊期待著薑副團長歸來。
三天後的一個中午,太陽出奇的大,但天卻不怎麼暖和。我洗了把臉回到警衛班宿舍。
孫班長坐在床頭上,順手扯下自己的那雙臭襪子,衝我一揮:小李,交給你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我忍不住捏住了鼻子:孫班長,你這襪子幾天沒洗了?
孫班長一揚手:這都怪你們這些老兵工作不到位,全班這麼多士官,沒一個有眼力架的?
警衛班全體老兵都將目光盯向孫班長。其實他的話意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在部隊,新兵給老兵洗衣服洗襪子那屬於天經地義的份內工作,是成長進步的台階。但是孫班長竟然讓一位士官為他洗襪子,這就有點兒過分了。而實際上,我李正入伍以來,之所以被分隊的骨幹和老兵排斥痛恨,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沒替老兵在生活上分憂解難。沒給分隊長洗過一次衣服,更別說是臭烘烘的襪子了。我覺得這種‘優良傳統’很畸形,新兵為什麼要通過給老兵服務這種俗不可耐的方式,來體現出自己的價值?而這種所謂的‘優良傳統’卻一直沿襲下來,新老更替,發揚光大。在各個單位的評比欄裏,有一項必不可少的評比項目叫做‘細小工作’。這種細小工作,實際上反映的就是下級照顧領導的滿意指數。比如說,給老兵洗洗襪子;比如說,去領導屋裏打掃打掃衛生;再比如說,訓練之前把領導的帽子拿到訓練場,訓練結束後把領導的帽子腰帶送到他的屋裏,等等等等……這些都屬於細小工作的範疇。
而今天,孫班長竟然拿著自己的臭襪子招呼讓我給他洗,這是對我的格外關照嗎?
我李正當新兵的時候,就從來沒給老兵洗過衣服洗過襪子。現在我已經是一名士官,是常務副團長的公務員。雖然由於薑副團長不在,自己被貶下凡間,貶進警衛班站崗放哨。但是他孫班長也不至於這樣侮辱我吧?
因此我身子往後退了退,為了不至於讓孫班長太丟麵子,我還是強擠出一絲笑意,開玩笑般地道:孫班長,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自己動手,洗的幹淨。
孫班長略顯尷尬地一皺眉,但隨即笑了:小李啊你!你是不是以為我想讓你給我洗襪子?我這個班長當的有這麼腐敗嗎,讓一個士官給我洗襪子。我是想讓你把它拿給新兵,拿給新兵洗!你是老同誌,得好好帶帶新兵,新兵最近的細小工作,幹的一塌糊塗!
敢情這孫班長隨機應變的能力太強了,他見我拒絕,便很委婉很巧妙地化解了尷尬。
其實我最討厭這種官僚作風,於是道:孫班長啊,其實你說話的工夫幾雙襪子都洗出來了。新兵都在打掃衛生,哪有時間啊,幫你洗。
這下子孫班長臉上的尷尬沒有得到緩解,變得相當陰沉。好在有一個擅長拍上級馬屁的老兵走過來,順手接過了孫班長手裏的襪子,說道:我去找新兵洗。人家是薑副團長的公務員,這種事兒哪支使得動?
誰都能聽出這個老兵話中的諷刺,我心中一怒,衝這老兵反問:你說什麼?
老兵持襪子在空中一揮:說你!就說你怎麼了?有脾氣是不是?
我拎住他的衣領罵道:你小子給我老實點兒!我李正沒招你沒惹你,幹什麼你不積點兒口德?
這時候孫班長拍腚而起,光著腳站到我的麵前,伸手推搡了我一下:李正你想幹什麼?對自己的同誌動手動腳!鬆開,你給我鬆開!
我鬆開手,衝孫班長道:孫班長,是誰挑事兒在先,您沒看到?
孫班長衝那老兵一揮手,老兵轉身走出了分隊。
孫班長倒背起手,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小李啊,還是學學怎麼做人吧!
這話我聽了一百個不舒服。我將了孫班長一軍:做人,我會。至少不會像某些人一樣,明明也是人,但偏偏非學著做大爺!
你------
孫班長氣的臉色鐵青,伸出手指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小子別給我不識抬舉!
我堅定地回道:我沒有。
孫班長極富諷刺性地一笑:好。你沒有。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目前的處境吧!我都替你,替你悲哀!
我實在就是想不通!至於嗎?薑副團長這一走,為什麼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戴著有色眼鏡看我?甚至就連警衛班的班長、老兵,像是都在一股無形力量的驅使下,將我孤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