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天若有情天亦老?(一)
晚秋的白天有些短,車隊離開鐵門關後沒多久,太陽就已經墜落到群山之外。劉秀擔心有人會對大夥不利,冒著墜下山崖的危險,帶領弟兄們打起火把連夜趕路。直到後半夜醜時,確定身後沒有任何“尾巴”跟上來,才吩咐隊伍紮營休息。
負責照管馬車的山賊們個個累得筋疲力盡,聽到命令之後立刻如蒙大赦,連飯都顧不上吃,找到了個避風之處倒頭便睡。官兵和民壯們雖然比山賊紀律性稍強,也累得個個怨聲載道,在馬三娘和鄧奉的逼迫之下,勉強將馬車圍成了個圈子,然後就相繼躺在車廂板上再也不願意往起爬。
劉秀和嚴光、鄧奉、朱佑和馬三娘,雖然同樣累得氣喘如牛,可五人卻不敢立刻停下來休息,而是強打起精神,就地選材,在車隊周圍布置了一圈簡單實用的陷阱,然後又排好了當晚執勤的次序,才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圍著篝火啃吃幹糧。
“不對勁兒,那王裨將非常不對勁兒!”朱佑在太學裏跟著其老師劉龔,學了一肚子縱橫術,非常善於察言觀色,嘴裏一邊咀嚼著幹糧,一邊斷斷續續地提出自己所發現的疑點,“他如果不想找咱們的麻煩,開頭又何必派那姓邱的殺鷹示威?而明明把咱們幾個都得罪了,他又何必急匆匆地放咱們通關?既沒撈到好處,又白費了許多力氣,前後兩種態度,簡直就是自己打自己耳光!”
“估計是後來看到了咱們送上的禮物吧?這大新朝,向來是哪裏不抹油,哪裏就不轉!”馬三娘對官員的品行和本事,素來都看不上眼,接過朱佑的話頭,冷笑著補充。“所以前倨而後恭!”
“那點禮物,應該還打動不了他。”嚴光在眾人裏頭性子最為謹慎,皺著眉頭,低聲沉吟,“鐵門關雖然位置偏僻,可正卡在過山的必經之路上。每年無論是從山賊們手裏分,還是自己動手搶,他都能撈到不少好處。況且作為朝廷命官,他為了勒索點兒好處,就把我們往死了得罪,吃相也太不講究了些。萬一哪天不小心勒索錯了目標……”
”他也姓王,會不會跟王固等人又什麼關係?”鄧奉將長槊戳在身邊,皺著眉頭猜測,“可按道理,王家的人做個裨將,官職又太小了點兒。”
“應該不會是,王家嫡係子侄,不可能送到山裏來吃苦!”劉秀搖搖頭,低聲否認。“除非,除非他是更遠的旁支。可更遠的旁支,對王固和王麟等人的死活,又不會太放在心上!”
……
大夥你一句,我一句,越議論,越覺得鐵門關守將王曜,今天的舉止疑點重重。可對方究竟為何要這樣做,他們憑借有限的信息,又無法推斷得出。於是乎,愈發覺得形神俱疲。
正想得頭大如鬥之時,卻看到劉玄手裏抱著一片金黃色的貂皮,探頭探腦地走了過來。隔著老遠,就停下了腳步,朝著馬三娘躬身施禮,“三,這位,這位姐姐,能不能,能不能借一步說話。劉某有個老朋友,有可能跟你,跟你是同鄉!
“不能!”馬三娘對這個總想拖劉秀下水的“堂兄”,半點兒好感都欠奉,立刻冷了臉,大聲回應,“我從小在舂陵長大,不可能認識你的老朋友!”
“啊!你,你也是舂陵人氏?”劉玄碰了一個硬釘子,卻毫不氣餒。故意裝作一副驚詫模樣,低聲追問,“我,我怎麼以前去舂陵,從沒見過你?否則,否則那天絕不會對你失禮!”
“你沒見到過的人多了!”馬三娘被問得火冒三丈,放下幹糧,順手從火堆中抄起一根剛剛開始燃燒的木棒,“我正煩著呢,別跟我套近乎。否則,就過來試試你的頭有沒有劈柴硬!”
“別,別,我沒惡意,真的沒任何惡意!”劉玄曾經在她手上吃過一個大虧,至今心有餘悸,見到木棍被高高地舉起,立刻擺動著左手連連後退,“我有一種看了一眼就忘不掉的本事,所以才被綠林山王大當家委派為鴻廬使,負責聯絡天下英雄豪傑。而我有一次在三當家馬武那裏,看到過一張他親手畫的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