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當然會做文叔的引路人,隻待他卒業之後,便征召他到帳下做事。但是不會大張旗鼓,讓陛下注意到!”孔永笑了笑,自信地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揚某相信有你在一旁看著,劉秀不會鬧出什麼大亂子來!”揚雄頓時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被烤得發幹的眼睛,邁步下車。寬大的衣擺,被寒風吹的飄飄蕩蕩,仿佛抬腿行走於雲端。
“好你個揚子雲,整天裝神弄鬼,如今看起來倒真得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了!你——”孔永見到此景,忍不住在其背後打趣。然而話說到一半兒,卻忽然卡在了喉嚨處,雙眉再度皺緊,目光銳利如刀,“子雲兄,請留步。你,你不會是又看到什麼了吧!”
“沒有,沒有!”揚雄不願回頭,背對著孔永,苦笑連連,“你都說我是裝神弄鬼了,怎麼又懷疑起我來?沒有,老夫隻是覺得,子威兄這些至交裏頭,也就是你,才能對他的門生看顧一二。揚某雖然也想,但自己卻是個清流官,本事有限,也離不開長安!”
“你本事有限,才怪!”孔永越琢磨,感覺越不對勁兒,聯想到揚雄今天在劉秀麵前的種種怪異舉止,忽然間若有所悟。幹脆也縱身從馬車上跳下,三步兩步追上去,伸手拉住了揚雄一隻胳膊,“子雲,別忙著回家。咱們好久沒一起坐坐了,年關之後,孔某又得帶著兵馬去四下平定叛亂,這一走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幹脆,咱們擇日不如撞日,去我家小酌幾杯!”
”改日吧,揚某今日真的筋疲力竭!”揚雄不願答允,笑著婉言相拒。然而,他畢竟隻是個文官,不像孔永這般六藝皆精。連續掙紮了幾次,都沒能掙脫對方的掌控,無奈之下,隻好歎了口氣,硬著頭皮補充,“也罷,揚某就知道瞞不過你。文叔昏睡期間,揚某擔心他出事,就問了他的生辰八字,又取了他幾滴精血,替他卜了一卦。沒想到,沒想到卦辭怪異得很,居然與他的安危,半點兒關係都沒有!”
“卜卦?你果然又裝神弄鬼!“寧始將軍孔永對占卜之事,向來不怎麼感冒,聽揚雄說的神秘,忍不住立刻開口奚落。然而,卦辭涉及自家師侄,他終究無法做到不聞不問。扭過頭,迅速朝四下看了看,又低聲刨根究底,”卦辭上究竟說了什麼,你居然像嚇到了一般。那些東西,向來都是信則靈,不信自然無擾!“
“是啊,我覺得也不可信!”揚雄笑著點頭,故意裝出一副輕鬆姿態,“卦辭是,虎兕出柙!”
“啊?!”孔永臉上的好奇,瞬間變成了驚詫。眉頭緊皺,拳頭也在身側不知不覺地握緊,“這算什麼卦辭,跟他根本半點兒關係都沒有!”
“是啊,沒有!你也知道,我在占卜方麵,隻是初窺門徑而已!”揚雄悄悄鬆了口氣,順著對方的意思點頭,“時靈時不靈,許老怪在世之時,可是沒少笑話我!”
“師弟就是那種性子,跟你越熟,說話時越肆無忌憚!”再一次聽到許子威的綽號,孔永心中忍不住湧起了一縷哀傷。歎了口氣,幽幽地解釋。
“我當然不會怪他!”揚雄對於許子威的亡故,也是好生惋惜。緊跟著也歎了口氣,緩緩挪動腳步,“我要怪他,就不會叫他許老怪了。論年紀,他其實比我還小一些。不過死後能讓皇上為他罷朝一日,也算沒白做了一回上大夫!我將來若是能得到他一樣的結果,恐怕做夢都要笑醒!”
“你又胡說!”孔永被揚雄說得心裏憋得難受,立刻大聲數落,“你揚子雲這張嘴,最近就沒吐過一句好詞。別走,你不想去我府上,我去你府上也一樣。好久沒一起小酌了,今日幹脆喝個爛醉!”
“你,也罷,我家廚師手藝還過得去!”揚雄無法硬趕客人走,隻能苦笑著答應。然後命令管家帶領仆人打開正門,恭迎孔永入內。
說是要喝得爛醉,二人卻都沒多少酒興。喝著,喝著,就將話頭又轉到許子威的身後事上。這件事不僅影響到了劉秀,對於許子威的義女三娘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麻煩。許家那兩兄弟,可是一直不相信涅槃重生之說,認定了許子威拿馬三娘做女兒,是人老糊塗。隻是不敢忤逆父親,平時又在地方上做官,沒有當麵給三娘難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