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子顏不是舊子顏(1 / 2)

從窗口裏跳下來人,竟是吳漢。

當年在太學門口湯水館子裏彈劍作歌的落魄師兄吳漢。

曾經的青衫已經換成了錦衣,腳下的布靴,也換成了暗紅色的麝皮。

看到劉秀等五人居然沒有趁亂一起逃走,吳漢眼睛裏瞬間閃過一絲意外。隨即,便板起臉,冷笑著質問:“你們幾個無賴頑童,膽子倒是不小?聚眾毆傷同學,居然還不逃跑?莫非,你們幾個有恃無恐?還是算定了吳某這個師兄奈何不了你們?”

“後進學弟朱佑,見過吳師兄!”五人當中,朱佑頭腦最為靈活,也最為能說會道。立刻主動上前,代表大夥兒向吳漢回話,“師兄有所不知,我們五個,平素每天不上課時,都在書樓裏修理竹簡。師兄您剛才跳出來的窗口,正是我們平素幹活的地方。而師兄您現在堵住的位置,正是藏書樓的大門!”

“啊——”吳漢愣了愣,隨即啞然失笑。“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點兒意思!怪不得吳某剛才在樓上,聞到一股烤竹子味兒,原來是你們幾個平素所積。這麼說來,你們五個剛才根本不是留下來認罪,而是覺得打人有理,還想著像沒事兒人一樣進藏書樓幹活兒!哈哈,哈哈,吳某自認為心大,卻也沒心大到如此地步!”

“師兄明鑒,這不是心大!”朱佑笑了笑,不卑不亢地拱手,“您剛才既然偷偷躲在了二樓,想必已經看到了整個事情經過。藏書樓相當於我等的家,朱某和好友嚴光,是在自己家門口被王恒帶人圍著打。如果不是仗著身體靈活,此刻弄不好早已經一命嗚呼。而後來王恒他們幾個自己過於囂張犯了眾怒,被同學們一擁而上打翻在地。朱某等人也並未趁機落井下石。”

幾句話,看似平平淡淡,實際上卻機鋒暗藏。欺門趕戶,在大新朝律法中是一條重罪。無論訴訟雙方之間的衝突以前因何而起,堵著對方家門去打架的,肯定會被官府判做理虧。而以重淩寡,也向來不被律法所容,朱佑和嚴光兩人先前硬扛王恒、王固等二十餘個,到底是誰欺負誰,不問自明!至於後來王恒、王固等人被同學們蒙著臉痛扁,根本與朱佑、嚴光、劉秀、鄧奉、鄧禹五個無關。既便有人硬要朝他們頭上栽贓,頂多也隻能譴責他們見死不救!並且還有一個救援來的及來不及問題可供爭辯!

當即,吳漢的眼睛裏,再度閃過了一絲驚詫。皺起眉頭,先上上下下反複打量了朱佑好幾遍,然後,才緩緩說道:“你倒生了一張蘇秦之口,卻不知道是哪位先生門下,能教出你這樣的學生?”

“回師兄的話,學弟師從太學四鴻儒之一劉夫子,主修周禮。”朱佑又笑了笑,依舊回答得彬彬有禮。

“原來是劉夫子,你倒沒枉了他言傳身教!”吳漢終於恍然大悟,苦笑著連連搖頭。“看了吳某今天想要治你等聚眾鬧事之罪,恐怕會有些難度了!”

“我等原本就沒有聚眾,師兄又何必勉強為之,自毀名聲?!”朱佑的反應極為機敏,立刻朗聲回應。

“名聲,師兄我居然還有名聲?”吳漢頓時感到非常意外,豎起眼睛,冷笑著發問。

“青雲榜之首吳漢吳子顏,太學裏哪個不知?與岑彭師兄一道,都是我等後學末進的激勵自己上進的楷模!”朱佑收起笑容,鄭重補充。年青英俊的麵孔上,看不出半絲虛偽之色。

吳漢的眼睛中,第三次閃過一縷驚詫。虛張著嘴巴,愣愣地看著朱佑、劉秀、嚴光、鄧奉和鄧禹,半晌,若有所思。

太學裏,居然還有人記得他這個當劍換酒的落魄師兄!太學裏,居然還有人記得他吳漢當年的風光!而他自己心中,什麼青雲榜,什麼歲考兩度第一,都早已成了過眼煙雲。那些虛名,在離開太學之後沒給他帶來半點兒助力。反而讓他落下了一個紙上談兵的惡評,長年累月承受各種羞辱!

“吳師兄,吳師兄千萬別上他的當。許多人都親耳聽到了,他將青雲榜貶得一錢不值!”陰方的弟子甄蓴忽然衝了過來,頂著滿腦袋的泥漿,大聲控訴。

“朱某看不起的是你們這些仗著長輩勢力硬擠進青雲榜內的蚍蜉,而不是青雲榜,更不是吳師兄!”朱佑厭惡地看了此人一眼,冷笑著補充,“況且青雲榜的聲譽,也不是朱某一個人所能詆毀。算起來,真正毀了他的,反而是你們!”

“你,你,你,你胡,胡說!”無論學問還是口才,十個甄蓴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個朱佑。直氣得此人語無倫次,渾身戰栗。偏偏此人的袖口,袍角等處,還有泥漿在不停地下淌,滴滴答答,轉眼成溪!

“本屆青雲榜是不是因為你們幾個變成了笑話,你們自己心裏清楚!”朱佑冷笑著又補充了一句,傲然仰頭。

“你,你,你……”陸續從泥坑裏爬出來的王玨、顧華、陰武三個,想衝上前跟朱佑拚命,卻又忌憚對方的武力。隻能躲在半丈遠的地方,上下跳腳。

吳漢看看這四隻泥猴兒,再看看地上躺著的四頭烏眼兒豬,心中忍不住暗暗歎氣。這種廢物,八個加一起,都比不了朱佑一個。虧得王修和陰方等人,還有臉將他們硬朝青雲榜中塞!而自己此番受王恒的父親所托前來替他兒子撐腰,恐怕不會太容易!雙方的實力差別根本就是天上地下,明眼人一看便知。除非自己豁出去臉皮親自上陣,可吳某人的臉皮,又怎能如此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