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是倉皇忌憚,蔣璐越是滿足,她托腮瞧了我一會兒,“程小姐有人選了嗎?”
我冷眼旁觀,“你肚子裏的貨,父親是誰,你有數就好。大街小巷的孕婦何其之多,我閑得慌,個個關切嗎?”
她撫摸著尚且平坦的小腹,“程小姐稀罕孩子嗎?”
我一瞬間變得刁蠻淩厲,“謹言慎行,對你沒壞處。”
她唉聲歎氣,“女人這輩子,切勿把丈夫當唯一的依靠,靠山山倒,靠樹樹劈。除非你永遠花容月貌,令他愛不釋手。一脈相連的血肉,才是保障。”
我逆光把玩鑽戒,“不肖子孫,隻怕是孽障,前半生受盡男人的苦,後半生還兒女的債,妄圖孩子做紐帶,做婚姻的籌碼,是女人最大的愚蠢。唾手可及的你沒能耐搞定,未知數別想太天真了。”
“總好過無福下蛋的雞。眼巴巴瞅著,你的勁敵得償所願,你隻能賭注男人。辛酸滋味,我得討教程小姐。”
她囂張的德行放肆挑釁我,我很理智,不和她計較,她的企圖是我打她,潑她,推搡她,傷筋動骨創造案發現場。聽她弦外之音,不止張世豪戴綠帽子,鄭長林也蒙在鼓裏,到銷贓的日子了,我萬萬不做凶手。
我莞爾一笑,“蔣小姐能下蛋,少和我來往,省得觸黴頭。你的錦繡生活,托付這塊肉了。”
我小瞧蔣璐了,魯曼和陳莊,都低估她了。
蔣璐的扮豬吃虎不可謂不精湛,一個人的心計多縝密,多耐得住寂寞,年複一年演繹孱弱的墊腳石,看似托同類上位,實則堆砌的是鏤空的陷阱,踩踏便粉身碎骨。
她將黑白兩道的頂級巨鱷玩弄鼓掌之中,她哪來的膽子,無人唆使,我不信。
我憂思重重返回莊園,表情尤其難看,司機不敢詢問我發生了什麼,車駛進庭院,泊在地庫熄火,我先行一步,他鳴笛大喊程小姐走後門!
我心不在焉的,壓根沒留意他叫我,等我回過神客廳內烹茶下棋的男人,撤退已經來不及了。
我四下搜尋,祖宗杳無蹤影,保姆藏在樓梯擠眉弄眼,替我焦急,茶壺冒著縷縷白霧,蒸汽的嗡嗡響彌漫在陽光明媚的塵埃裏,沈國安挑揀著茶葉的嫩蕊,一盤圍棋黑絞白,白反擊,拚得不亦樂乎。
我視若無睹,疾步上樓,沈國安懸空的白子撂在一方格子中,“我住幾日。”
我呼吸一滯。
“葡京酒店魚龍混雜,我配置的武警不多,我不喜勞師動眾,鬧得駐澳軍隊人盡皆知。他的宅子依湖傍水,良州也答允了。”
最危險便是最安全,祖宗鉗製沈國安的一舉一動,知彼知己無可厚非。沈國安在賓館保不齊使詐,在眼皮底下,祖宗的馬仔能讓他得逞嗎,他也要三思後行。
我摘下耳環,雲鬢花搖一般嬌怯從容瞥他,“江山萬裏都是您的,一棟別苑,您不嫌棄,伺候舒坦了,您提個匾額,是開發商的福分呢。”
他捏一枚黑子抵禦白子圍攻,那一片烏泱泱,白子孤軍奮戰,竟萌生幾分悲壯瀟灑,“張世豪命不久矣。販毒潛艇是國內有跡可循的頭號販毒大案,A級紅色通緝也囊括不了它的惡劣,他軟禁在1902,無暇抽身掩蓋,潛艇停在碼頭,他的生死,在兩北省廳一念之間。”
鄭長林上竄下跳,做了沈國安的槍不自知,澳門是掣肘張世豪的一塊鑰匙,讓他插翅難逃,自救無望,東北的條子,是至關重要的閻羅門。
關彥庭腹背受敵,政權銳減,蔣璐說他趟渾水,完全指望他,也是天方夜譚。
為今之計,祖宗是僅剩的底牌了,保張世豪有泥潭破殼而出的一日,牢牢扼住不惜一切代價。
“沈書記,我捫心自問,美豔絕倫受之有愧,冰清玉潔更是無緣。聰慧可人我馬虎擔得起,有這些長處的女人是絕無僅有嗎?您位高權重,九天仙女也能不請自來,何必愛慕陽奉陰違的蛇蠍呢。您讓良州的顏麵怎麼安放。無不透風的牆,我跟了您,不出三個月,天下大白。”
沈國安擅長圍棋,關彥庭也酷愛,為官的人,爾虞我詐作樂子,笑裏藏刀是官方儀表,時時刻刻挖坑埋雷,同僚少,機遇多,早已喪心病狂。
一盤博弈終結,黑白子和棋。
沈國安意猶未盡重新落子,“你周旋黑商政遊刃有餘,交際花的領域,你內外兼修。我擄獲女人從沒吃力過,沈國安的名字,是世間無往不勝的誘餌。你懂得利用男人欲罷不能的心理勾著他。程霖,你很有手段,挑撥良州與我反目。”
“沈書記行得正、坐得端,我也不得空隙興風作浪。沈夫人的亡魂不瞑目,是他的心結,沈書記也賴在我頭上嗎?你逼我走投無路,我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送沈書記一份大禮嗎?我清楚良州鬥不贏你,可殺母的舊恨,奪情婦的新仇,激發他無限敵意。沈書記內憂外患,還有心思掠我呀?常言道家賊難防,何況是智勇雙全的家賊,程霖祝沈書記平定硝煙,家和萬事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