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B哥並非我的同黨,他肯賣我順水人情,得益於我促成他與張世豪的合作,他牟利顯而易見。明著瞧他虧了,那批B+純度的可卡因,在秘魯幾十塊一克,國內八百,我賣他兩千,他加了尼古丁的佐料兒製成毒煙,轉手三千元一克,澳門買賬的比比皆是,排得上名號的頂級賭場不介意貨差,客源是應酬,等同殺熟,在亨京贏錢的,甩幾萬買十克粉,錢才能痛快拎著。賭場的流水兒賬麵,安德森過目,輸贏是有範疇的,他抽多了會剁手。毒品的盈利,大B哥切掉三成喂私囊,七成入賬,神不知鬼不覺。販毒潛艇一旦運作,三成的毛利一年千萬,他是瘋了不稀罕。
幫我,也是填他自己的錢袋。
他壓著嗓門,小聲對安德森說,“安爺,張世豪的渠道在國內毒梟裏數一數二的牛逼,您在歐洲搞這玩意,有幾個揣著潛艇運毒的?他道行深,出事了潛艇是他的,咱能洗白。有錢不賺王八蛋啊。”
安德森張嘴舔牙床,舌頭長而紫,格外猙獰,我摩挲杯壁雕刻的團龍花紋,“豪哥雖然受澳門群雄賞識敬佩,東山再起的路走得比常人容易,可畢竟赤手空拳,一腔孤勇拚殺,不是鐵骨錚錚也架不住白道圍剿。威尼斯人和葡京壟斷澳門各擁半壁江山,安爺有廣闊的宏圖,沒有同樣鴻鵠之誌的幫手,能突出重圍嗎?”
他咬死牙關,咕嚕著一口煙,我趁熱打鐵,“安爺,昔年河北,東北,雲南,香港,如今的澳門,中國最藏龍臥虎的五省,豪哥能混一席之地,他的人品本事,貨物質量,必定牢固不破。我說句不中聽的,不與威尼斯人結盟,豪哥在澳門立足也不難。安爺,蔡老板是您的忠臣良將,您聽他的,十四K的阿威對豪哥五體投地,澳門塔1902馬仔攜武器如入無人之境,豪哥玩陰的,十四K保不齊設靈堂易主了。威哥的勢力比威尼斯人,遜色嗎?”
安德森最感興趣的,是張世豪在十四K的特權,他嘬著煙蒂,“張老板對阿威的老巢了如執掌?”
張世豪謙虛敷衍的語氣,他說算是,不願深談,我伏在他肩膀,喂他喝一口紅酒,他意味深長掃視著我,“小五不懂規矩,幫派的私務,亂講什麼。”
我不服氣,“原本就是,我又沒胡編。十四K的地下倉庫,南北通道,你們劃拳時,威哥不都說了嗎。”
張世豪皺眉,他像是氣憤我口不擇言,捅了天大的秘密,舉臂刮過我臉頰,表麵很重,打聲也脆亮,實則摩擦在皮膚不痛不癢,我配合他扣住,食指和大拇指不著痕跡凶狠一掐,抓出鮮紅印子,我頃刻嚇得一字不吭,瑟縮癱在他懷中。
張世豪疾言厲色警告我,“嘴巴安分些,記住了嗎。”
我哽咽說記住了。
安德森和大B哥對視一眼,他態度緩和許多,大笑著製止,“張老板,勞恩小姐女中豪傑,我很欣賞她,不打不相識,她不燒我的倉庫,我們也沒機會交心嘛。坐在帝王會館,就是我的同道中人,有消息分享,有買賣互惠,是國際商業法則。”
他撣著半截煙灰兒,揚下巴示意馬仔勘察回廊,馬仔四周窺伺,折返鞠了一躬,關住門,安德森一本正經揭開主題,“張老板,澳門的幫派紛爭,好比東非大裂穀,夾縫遍地,有根基的,弱一點沒關係,能存活。沒根基,在2008年想爭點東西,夾縫求生。王法當道的時代,真正的狠角色,才有飯吃。勞恩小姐一語點醒我,你們中國人說,不是池中物,在江河湖泊,都能躍龍門。”
我深呼吸,長鬆一口氣閉上眼,所幸賭贏了,逆境臨頭,兵行險招,保守隻能自斷前程。
安德森是實打實的硬茬子,陰晴不定堪比祖宗,他究竟是放我一馬,還是新賬舊賬一起算,我沒把握,唯有死馬當活馬醫,販毒潛艇這麼龐大的工具,不拉攏幾方霸王依托,築起保護牆,萬一被條子覬覦撂在半途,一百枚槍子兒都有得挨。
安德森又往煙袋鍋裏續了一抔洋煙絲,“你能供我多少貨。”
張世豪快速套弄著扳指,“取決於安老板要多少。”
安德森接連吸食十幾口,屋子霎時變得霧靄滾滾,無比濃稠,“販毒潛艇的承重量?”
張世豪波瀾不起,“一點五噸。”
我眼珠子一瞟,他隱瞞了一噸。
歐洲的毒梟在全世界範圍不算大咖,地域的局限,毒品的原材料聚集在東南亞。原產地貧瘠,缺少半成品,便需跨國購買,正常海關無異於玩命,歪門邪道又是開銷,成本反複疊加,且歐洲的後期製毒流程弊端嚴重,歐洲在毒市,充其量二三流。中國乘亞洲的東風,穩居一流,安德森的見識,遠不夠識破稀有的販毒潛艇內幕。
張世豪意欲渾水摸魚,對安德森稱一點五噸,收他兩點五噸的費用,給十四K留一噸,全盤交代算計安德森的實情,和阿威真結盟,的確冒險,若成功,他雙倍獲利,隻需兩單交易,回東北招兵買馬便塵埃落定了。
大B哥在計算器屏幕按了一串數字,“安爺,三爺肯給薄利價,賣咱一千元一克,咱出五百萬的潛艇油費,這是賺頭。”
安德森餘光一瞟,煙袋鍋卡在煙灰缸邊緣磕打燒焦的煙絲,“張老板,大B的價碼,你認可嗎。”
一千不低,也不高,銀三角進貨,金三角出艇,折合成本三百多萬,安德森掏五百,雲南邊境打點兩百,我們賠了幾十,大B哥給出的價碼,一點五噸淨賺一億八千萬,一單成了,第二單荊棘阻礙接踵而至,再提價恐怕更難,不能寄希望於未知,幹一筆,發一筆的橫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