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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劃傷神經線,一些劑量猛的藥物是可以用的。自然,恢複如初萬萬不可能,即使治愈,難免白璧微瑕。割傷的力道非常狠,這一塊皮膚已經禍及了根本。”

關彥庭麵無表情摩挲著腕表,“我要完好無恙,不留疤痕。”

男人倒抽氣,他尷尬笑著,“參謀長,我醫術有限,不止我,任何大夫,無法確保這一點。”

“旁人家屬無須你確保,我現在有要求。”

男人被逼得進退兩難,半晌才頂著壓力說,“我盡量。概率微乎其微。”

關彥庭說,“有勞。”

張猛帶醫生下樓開藥,不久保姆拿了一杯水和一粒碩大的藥丸,她交代了幾樣注意事項,關彥庭聽得格外入神,

他攬著我腰際坐起,在我背後墊了隻枕頭,接過保姆遞來的藥丸,捏在指尖掰碎,勻成一小口喂我,藥丸苦得很,一股子蟬蛻和黃連的味道,我舌尖舔了一下,便皺眉躲閃。

保姆站在床尾焦急跺腳,“夫人,您傷口超過四十八小時,再不肯吃藥,唯恐愈合不了。”

關彥庭掐著我下巴,迫使我仰頭,他正經嚴肅說,“霖霖,聽話,乖乖吃掉。”

我死咬著牙關,他中指稍稍一掰,藥丸險些彈入我口腔,我奮力推拒他,嗚咽的啼哭著,他從未經受過我這般脆弱可憐的模樣,他驀地止息了逼迫,指腹抹掉我眼角淌溢的淚,“關太太知道,你磨人時,我招架不了。”

他把藥丸扔進自己嘴裏,那麼苦的外囊,他眼睛也不眨,吮幹淨表麵一層澀味,吐出喂到我唇邊,我遲疑盯著,他大拇指摩挲了兩下藥丸沾染的唾液,“我刷牙了。”

我撲哧一聲笑,牽扯得傷處火辣辣的灼痛,咧開一副比哭還醜陋的笑容,“我可沒嫌棄你。”

他漫不經心掀眼皮兒,“你嫌棄我,不是一時片刻了。”

我張嘴吞吃了藥丸,接連一杯水送服,唇舌殘餘的滋味的確不苦了,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煙味,“你吸煙了。”

“抽了一支。”

我握住他寬闊的手背,“讓你擔憂了。”

關彥庭並不太喜歡我說這種客套話,“我是你丈夫。”

我斷斷續續休養了四夜三天,幾乎不曾下床,傷口炎症引發了高燒,終日塗抹著厚重的草膏,難以下咽的藥丸也是吃了一盒又一盒,關彥庭推掉軍區的應酬和會議,每晚幫我洗澡,陪我入睡,我時常癢得寢食不安,他不許我撓,我扛不住了便偷偷撓,有一次撓破了剛結的咖,流了幾滴血,那一塊新生的粉嫩皮膚頓時再度潰爛,連夜醫生跑了趟莊園,動用一切緊急措施補救,關彥庭坐在一旁不言不語,我感覺得到,他在強忍怒意。

刀傷感染的前五天是留疤的危險期,我怕癢不老實,他熬得精疲力竭,我淩晨口渴,爬起時手要麼在他懷中,要麼在他掌心,濡濕的紋路汗涔涔,仿佛與他融為一體。

我臥床的一周頭上,哈爾濱不期而至一場瓢潑大雨。

四月初的時節,難得激烈。

驚天霹靂炸開時,我在黑暗中被噩夢驚醒。

夢裏的人,夢裏的事,睜眼忘得一塌糊塗。

像從沒存在我腦海。

我想喝水,木櫃放置的玻璃杯空了,我正要喊保姆,目光落在挨著房門的真皮沙發,意外發現了關彥庭。

他披著睡袍,長腿交疊,單手握拳支著太陽穴,室內沒有光,月影稀疏,他麵容棱角斑駁,積蓄了一潭幽暗的池水。

敞開的門晃過一道人影,張猛捧著一盞茶,悄無聲息走進來,他撂在沙發台,躬身說,“馮秉堯栽了。”

關彥庭一怔,他略抬頭,“這麼快。”

“八九不離十,苟延殘喘不了幾日。姓張的毫不給他退路,馮秉堯有一名私生子養在新加坡,讀私立高中,生母是吉林省軍區文工團的副團長,女兵到高幹,隻用了不足七年,顯而易見,是拿到了特權。這樁陳年舊事,馮秉堯瞞得很深,莫說咱們,侍奉他十餘載的司機也一無所知,馮靈橋也不清楚自己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關彥庭沉思良久,“有意思。”

他接過茶盞,放在鼻下嗅了嗅茶香,“張世豪夠能耐。跨國的醜聞,他也有路子揭開。”

關彥庭飲了半杯茶,他乏極了,力度勻速揉捏著鼻骨,“馮靈橋下三濫的手段毀了程霖,張世豪以牙還牙。他雖誇下海口解決馮秉堯,也有這把握,但全憑私人生活未必扳倒得徹底,留有灰燼,難保野火不再生。該我除根的事,我仍舊要做。馮秉堯走投無路,會求救沈國安,東三省的一把手,震得住黑龍江的餓狼,隻有沈國安。沈國安即將走馬上任,他需要同僚擁戴,你提前放風,黑龍江與吉林的省委班子,友好共通孤立遼寧省,把沈國安釘死在道德的榮辱柱,屆時馮秉堯求他,他受製於輿論,不敢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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