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穎兩天後在清月樓受邀米蘭,她們約定傍晚五點,我提前半小時抵達,吩咐侍者搬了一扇仕女圖的屏風,臨窗而置,關了吊燈,朦朦朧朧的夕陽,花花綠綠的圖案隱匿了屏風後的我,粗略一晃,類似一支陳舊的花瓶。
阮穎確實具備大將之風,可終究閱曆淺薄,不緊張是假的,我雲淡風輕安撫她,細節過錯無傷大雅,統籌全局不偏離軌道即可,勝利衝昏了米蘭的頭腦,精明程度大打折扣。
五點整她如期而至。
米蘭走路發飄,動靜尖而重,她距包廂尚存幾米,我便分辨出是她。
我豎起一指,阮穎心領神會,她迅速拉開折疊的兩折屏風,擋得嚴嚴實實。
我捧著茶悄無聲息的潤喉,米蘭進門將皮包扔在牆根的櫃子裏,大約是這扇屏風不合時宜的擺著,橫亙在茶室顯得多此一舉,她皺眉捏住扇骨的外緣,正想合攏撂在牆角,阮穎及時喚住她,遞了一杯熱茶。
“米姐,清月樓的碧螺春,東北一絕,別處再喝不到口味這麼正宗清爽的,您嚐嚐,我親手泡的。”
阮穎成功攔截了米蘭,阻止她揭開我埋伏的麵紗。
她折返方桌,接過飲了口,微微錯愕,“你的茶道,烹煮得火候不錯。”
她吹拂水麵懸浮的葉沫,耐人尋味說,“為人處事審時度勢的火候,不知怎樣了。”
阮穎謙卑討好的語氣,“我仰仗米姐為我辟鑿明路,不敢有任何二心。”
米蘭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關太太那邊,有消息嗎。”
“她一直和我通電話,前天才見了一麵。近期找時機,將我進獻沈書記。”
米蘭揚眉,“這麼匆忙嗎?”
阮穎裝得一頭霧水,“像是有謀略,趕時間。”
米蘭不動聲色摩挲杯壁的花紋,“盡量套出內幕,我有用。”
“琢磨透徹她的企圖,不夠嗎?”
米蘭不屑的神情,“記住,想扳倒敵人,不要留起死回生的退路,關太太的性格,我一手調教,我當然一清二楚,她錙銖必較,反咬一口的本領,無人匹敵。我要踩她立功,務必十拿九穩,你當沈書記鬥關彥庭的夫人易如反掌嗎?他要確鑿的證據。”
米蘭這一句不加掩飾的敵人,徹底激怒了我,我並不是一點餘地未保留,此時也沒必要了。
我故意發力砸了托盤,陶瓷茶盞碰撞,清脆刺耳的聲響在室內炸開,四壁回蕩著空曠的餘音,竟十分詭異陰森。
米蘭背部霎那僵硬了一秒,她萬萬沒料到,屋子裏還有第三雙眼存在,整個人凝滯在那兒,好半晌才指著屏風怒喝,“誰。誰躲著?”
老江湖了,嗅覺不差的,無緣無故躲著人,能是好征兆嗎?她預感到大事不妙,敗露於她而言意味什麼,晾幹了價值。
如今風頭頗盛的幾大巨鱷,巴不得培養隱形透明的間諜,飛簷走壁梁上君子,發揮最強大的潛能,為他們謀得四海臣服的先機,米蘭當之無愧是重磅籌碼,她在高門與歡場的左右逢源,像一隻八爪魚,牢牢吸附她視線中的獵物,沈國安駕馭她,如虎添翼,丟她,痛心疾首。
我按下一枚紅鍵,當我的輪廓緩緩納入她眼底,米蘭大吃一驚,零點一秒而已,她泛著青白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她回味過來什麼,怒不可遏瞪著阮穎,“你耍我?”
阮穎敷衍的假笑謝幕,她冷淡回視米蘭,“米經理,我是關太太釣您的餌。”
米蘭噗通一聲,她才離席的屁股,又重重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