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一張婚書(2 / 3)

鄒太太動作一滯,她彎腰定在那兒,默不作聲打量著我。

“鄒秘書長是省委的老功臣了,彥庭粗略和我講過,政法大學畢業後,進駐哈爾濱市委,任職市長秘書,之後業績出眾調任省委,貼身伺候沈書記十幾年,勞苦功高,畢生無大過。”

鄒太太觸景生情,她紅了眼眶,“老鄒鞠躬盡瘁,如今省委班子卻要廢掉他,他還不滿五十五歲,他已經連續食不下咽,活脫脫瘦了一圈。”

她殷切滿滿看著我,“如果不是當真走投無路,也不敢麻煩關參謀長和夫人出麵。”

我摘下金絲籠,撂在寬大的延伸入室內的木頭窗台上,轉身重新坐回茶桌,慢悠悠吃了塊糕點,拿餐巾拭淨嘴角沾染的碎屑,“彥庭惜才,他也是從鬱鬱不得誌的時代熬出頭的。鄒秘書長處境他感同身受,空有雄心無處施展,確實惱人。彥庭的意思,在省委班子幫忙鋪墊,保住鄒秘書長的職務,好歹也要再任一屆嘛,他們真當外交人才是大街一撈一堆嗎?”

鄒太太察覺我吐口了,頓時喜不自勝,我不等她道謝,硬生生阻截了她,“您也明白,仕途非黑即白,彥庭為鄒秘書長搏利益,省委自然把他們歸為一隊,他擔了結交黨羽的罵名,總該落下些實際,才算不虧。對嗎?”

我拍著額頭,一臉苦不堪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鄒秘書長也得拿出點誠意,他的地位不是那麼好保的,省委多半要他下台,彥庭一力抵抗,這不是得罪人的差事嗎?”

我巧舌如簧,八方玲瓏,將鄒太太掐得麵麵俱到,她起先應付得來,而後愈發吃力,這回輪到我添加茶水遞鄒太太,她接過的同時有些顫栗,似乎作巨大的心理鬥爭,她無比清楚,一旦默認我的餌,鄒明誌轉變陣營,他將從此受製關彥庭,關彥庭不倒則已,與沈國安的政治戰役敗北,土皇帝能捏死鄒家一族。

她躊躇不決的功夫,我趁熱打鐵,“鄒太太助我排憂解難,我也給您指條明路。自古忠臣良將,必投靠聖明之君。昏庸無道的帝王,錢財滿倉,國庫豐盈,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也隻三五年光景,臥薪嚐膽的聖主,才是細水長流的大智全盛。鄒太太不認為,鄒秘書長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嗎。”

我機敏觀察門口,縫隙沒有人影晃動停留,我才說下去,“沈書記聲譽不妙,腐敗抑或清廉,你我了然於心。多行不義必自斃,彥庭得中央賞識,他備受器重的日子,還在後頭,站錯陣營,自毀前程。”

鄒太太卡著杯口的手青筋迭起,她顛簸了好半晌,結結巴巴的咬牙,“我懂得,關太太,煩請您轉達,老鄒答應。”

我笑容一刹那遍布全臉,以茶代酒和她碰了兩下,“鄒秘書長不會後悔他賢淑聖明的夫人替他做的決定。”

我和鄒太太飲幹一壺龍井,湊巧她的司機來接,我們茶樓門口分別,道旁泥濘的水窪浸沒了行人的腳,我卷起褲腿,小心翼翼淌下台階,還未走出幾步,頭頂忽然罩了一把傘,擋去了風雪。

我一怔,張猛與我相距半米喚了句夫人。

我直起腰,他肩膀鋪滿不曾融化的雪末,“他把你留下了?”

張猛側身讓出一條空隙,指著路邊停泊的軍用吉普,“關首長出來,天色正陰沉,雨越下越寒,他擔憂您受涼,等了您半小時。電話通知了軍區政治處主任,放行省紀檢委小組問詢文團長。”

我十分錯愕,關彥庭竟然沒離開,他借著紀檢委調查的大好良機,對文晟落井下石完全十拿九穩,他躲在暗處,怎會有所收獲呢。

我奪過張猛手裏的雨傘,匆匆忙忙奔向雨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膝蓋堆積了厚厚一摞軍區的文件資料,視線有條不紊瀏覽批示,忙碌得不可開交,我到嘴邊的話,又一時不忍咽了下去,心口躥過一股溫熱的暖流,鬼使神差的抬手,擦了擦他額頭汗漬,“擔憂我什麼,關先生也開始矯情了。我一個大活人,還能被雨困住不成?”

他未抬頭,唇角勾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精準無誤握住我扣在他眉間的手。

“丈夫嗬護妻子,需要理由嗎。”

他發覺我皮膚濕漉漉的,沉默掃了一眼,目光一下子頓在食指的咬痕上,他皺眉,“怎麼回事。”

我如實相告,生怕他怪罪我不仔細,想抽出來,他握得更緊更牢靠,將傷患處含在口中,舌尖輕輕吮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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