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娶我(3 / 3)

我駐足了幾秒,踮腳摘下一朵紅梅,插在耳後,對著井水照了照,萬花叢中,波光粼粼,有我,有一株梅樹,有灰藍色的軍政大樓,有杳無邊際的蒼穹。

我想起了和祖宗居住的別墅庭院裏盛開的桂樹,想起了張世豪陪我經過的某一條長街,街口的噴泉池,漂浮著紅色的合歡花。

年年歲歲合歡,歲歲年年歡好。

我不由輕嗤,這世間的恩怨坎坷,情字折磨,恰如經不起寒霜摧殘的花。

千算萬算,還有老天一算,關彥庭出現在我生命裏,何嚐不是一段孽緣,一份命數。

我丟掉紅梅,眼睜睜瞧著它隨蕩漾的水紋晃晃悠悠,隻是一會兒,便破碎零落。

我頭也不回跨進大樓。

這裏我也算輕車熟路,幾乎閉著眼便摸索到了關彥庭的辦公室。

門是敞開的,頗有幾分待故人尋來的美意,濃鬱的墨香彌散在空氣中,桌後臨風而立的男人,脫掉了軍大衣,隻穿著一件臧綠色軍服,右手三指夾著一根毛筆,懸浮於宣紙之上,行雲如水般的流暢,隔著很遠,也能感觸到他的筆鋒強勁和力道深厚。

我反手鎖了門,吧嗒的脆響炸開,關彥庭沒抬頭,他專心致誌寫字,對多出的我置若罔聞。

我沒工夫等他作風雅之事,張世豪一時不知我幹了什麼,不代表下一時也不知,留給我的時間不多,我開門見山,喚了句關先生。

“我有一筆隻賺不賠的好買賣找你談。”

他在宣紙上勾勒了一個極其圓潤磅礴的君字,食指壓住薄唇,輕輕噓了一聲,“我先猜一猜程小姐的好買賣。猜對,我們再詳談。”

我不禁問他,“猜錯呢?”

他笑說那就不必談了,不是我心中所想,我為何要多此一舉。

我媚眼如絲倚著門框,笑得純而騷,“關先生堵我呢?聰明人在這時的選擇,一定是反堵你的口,不許你猜。”

他又寫下一字,眯眼端詳著,大約不滿意,整張紙連根拔起,抽離了壓住一角的白虎鎮石,蓄了一張新紙,我驚鴻一瞥,是一句詩的上半句——蓬門今始為君開。

這句詩,風月場卻是極盡色情,我笑得千嬌百媚,“關先生將要不惑之年,夜深人靜,不感到寂寞蕭條嗎?”

他當真思索了片刻,“是有一些。”

我指了指自己鼻尖,虛虛實實的試探他,“我怎樣?”

關彥庭這才肯投射給我一劑目光,“哦?程小姐嗎。”

潔白整齊的小牙齒咬著朱唇,我從他瞳孔辨認出一絲反試探,男人和女人在風月的試探,本身就是你情我願。

我一顆懸吊的心落了一半,“關先生,買賣要談嗎?”

他沒有即刻回答我,而是一氣嗬成,寫完了整首詩詞,“程小姐的買賣,莫非是你的人。”

我笑著拍手,“關先生的心,比我還玲瓏呢。”

他漫不經心摩挲著銀黑色的表帶,“是非常有趣,我也很想要。隻是代價不小,我接納了程小姐,想必各種麻煩接踵而至。”

他肯說正題,那是再好不過,我立馬掐住話茬,“我有一樁籌碼做附加值,關先生倘若認為有分量,你再決定不遲。”

他饒有興味賞玩自己的墨寶,“程小姐有備而來。”

“與關先生此等老狐狸合作,我兩手空空,敢踏入你的門嗎?還不是被你嚼得骨頭渣也不剩。”

他輕笑,在落款處添了一行小字,“直言不諱。”

我沒將計劃和盤托出,隻避重就輕講了一部分,我也要防止關彥庭過河拆橋,他是正人君子,也是官場獵手,單憑他狡猾的性子,我不可能毫無戒備。

“關先生心知肚明,得我者,得這盤棋的先決製勝砝碼。張世豪和沈良州,都脫不了幹係。張世豪的馬子陳莊,在黑龍江大慶和哈爾濱幾乎手眼通天,她培養了不少女子間諜,既是高官的床笫玩物,又是花樣百出的荼毒蛇蠍。我如果扳倒陳莊,張世豪失了一員虎將,這筆交易是否添磚加瓦了?”

關彥庭執筆的手腕一頓,“扳得倒嗎。”

我胸有成竹笑,“陳莊有很大的把柄在我手中,一旦昭示天下,高官也好,富商也罷,勢必對她敬而遠之,張世豪留著她也無用了。”

他無波無瀾,“還有嗎?”

我聽出他口吻,已經在讓步,基本十拿九穩,我笑著靠攏書桌,微微俯身,我穿得衣服胸部裸露,鎖骨以下溝壑以上,全部春光乍泄,配合低壓的動作,一覽無餘。

關彥庭掃了一眼,笑意加深,半真半假說,“程小姐假設進門便這樣做。我連理由都不會聽,立刻答應。”

他說罷朗聲大笑,淺淺細細的紋延伸出眼角,逆著窗外層層疊疊的夕陽,世上華麗的詞藻未免單薄,形容不了他的風華與灑脫。

我妖嬈托腮,“關先生覺得,娶我買賣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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