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羅雲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睜眼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如小山般高累的公函,羅雲生不由歎了口氣,坐起身便覺得腰頸酸痛無比。
這幾日在尚書省,裏外到處都是加班加點的朝臣。
羅雲生官職最小,累了也不好意思跟那些上官們搶床榻,於是隻好隨便找個順眼的地方合衣而臥,眯一下眼,打個盹兒,湊合便是休息了,對羅雲生這種養尊處優的人來說,這幾日實在是難言的痛苦折磨。
打著嗬欠,羅雲生整了整官袍,打算叫外麵的雜役給他打水洗漱,這時忽然聽到殿外廊下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羅雲生心一緊,抬頭望去,卻見一名身著絳紫官袍的宦官站在殿門外,神色淡漠地揚聲道:“陛下有旨,宣藍田縣侯,尚書省都事羅雲生甘露殿覲見
下旨召見羅雲生不是第一次了,隻不過這一次羅雲生滿頭霧水,他想不通李世民在這個非常時期召見他做什麼,雖說自己確實有本事,可是要他跟老天爺溝通請他賜人間風調雨順,這個……應該是道士該幹的活吧。
跟著宦官到了甘露殿外廊下,宦官進去稟奏,沒過多久,便聽到殿內宣見。
羅雲生進殿,見李世民滿臉焦急和愁意,黃袍胡亂地披在身上,頭發淩亂,頂上鬆鬆垮垮挽成一個髻,旁邊的案桌後,長孫無忌和房玄齡二人相對而坐,二人的神態也頗見淩亂,看得出,君臣三人似乎在甘露殿內熬了一通宵。
“臣羅雲生,拜見陛下,見過長孫伯伯,房相。”羅雲生規規矩矩躬身行禮。
“罷了,上前來。”李世民麵無表情地朝他招手。
羅雲生快走幾步上前站定,隨即李世民,長孫無忌和房玄齡三人捋著長須眯眼打量著他,目光充滿探究意味,盯得羅雲生渾身發毛。
殿內氣氛很詭異,羅雲生漸漸惶恐起來,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即視感是腫麼回事?
不知打量了多久,李世民淡淡一笑,扭頭望向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道:“爾觀此子如何?”
長孫無忌捋須搖頭:“德不高,望不重,年紀太輕,恐難成事。”
房玄齡卻笑道:“此子不可以常理計,這些年他幹出來的事,輔機兄莫非不知?能幹出那麼多事,這樁事為何幹不得?”
長孫無忌笑了笑,沒出聲。
李世民點頭道:“玄齡所言甚合朕意,朕也覺得,此事托付雲生,或可無虞。”
羅雲生快被逼瘋了,一個皇帝兩個宰相,當著他的麵故作神秘打啞謎,好玩嗎?爽點在哪裏?
看他們的眼神,羅雲生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天空飄來四個大字——“來事了!”
“陛下,臣近日偶犯腦疾,一發病就渾身抽抽……”
先不管他們要指使自己幹什麼,羅雲生決定先躲了再說。
李世民皺眉:“腦疾?”
“對,腦疾,前日臣在家中浴池潛水,然後發現這裏……”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羅雲生表情遺憾地道:“……進水了。”
君臣三人:“………”
“搖一搖還能聽到裏麵咣當咣當的水聲,正可謂‘亂石穿空,驚濤拍岸’……”
李世民臉有點黑了:“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朕叫人把你腦袋打開瞧瞧?如果沒有水,朕必治你欺君之罪。”
羅雲生歎了口氣,愁眉苦臉不敢吱聲了。
房玄齡噗嗤一聲笑了:“好個臭小子,遇事就偷奸耍滑,跟在尚書省應差時的德行一樣。”
李世民不由羅雲生再推搪,緩緩地道:“晉陽宮被大雪壓垮了十餘間宮殿,壓死壓傷宦官宮女無數,晉陽市井坊間流言四起,言我李氏不足為天下共主,此事你可知道?”
“臣……大致知道一點。”
李世民冷笑,忽然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大怒道:“我李氏不配為共主,誰配?賊人竟如此猖狂,敢在我大唐龍興之地散播謠言,此而不誅,王法奚用!朕何顏治天下?”
龍顏大怒,長孫無忌,房玄齡和羅雲生三人紛紛伏地,道:“陛下息怒。”
李世民急喘幾口氣,臉色迅速化作一片通紅,紅裏透著幾分青紫,很不健康。
長孫無忌急忙扭頭道:“來人,速宣太醫!”
李世民揮手製止,從桌案上取過一隻鴛鴦蓮瓣金碗,從碗裏拈起一顆黑色的藥丸,和水吞服下去,又急促喘了一陣氣,臉色這才好了一些。
羅雲生靜靜看著他,從他的臉色可以看出,李世民患病了,正如史書所載,可能跟風疾有關,諸如高血壓,中風之類的急性病。
疲累地闔上眼,李世民默然養神,房玄齡接過話,沉聲道:“雲生可知晉陽在哪裏嗎?”
“知道,在河東道,大唐龍興之地。”
“那麼,雲生可知晉陽若亂,會是怎樣的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