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既已入朝堂,一舉一動便代表著咱們羅家,我若慫了,咱們羅家在外人眼裏都是慫貨,羅家的後人也會怨恨我一輩子,並以我為恥,更何況……”
羅雲生說著,語氣忽然變得凜冽起來:“更何況,刺殺我母,這是世間最大的仇恨,此仇不共戴天,身為大好男兒,此仇焉有不報之理?若我忍氣吞聲,我有何麵目見我娘?”
消息仍源源不斷地從長安城傳到羅家莊,羅雲生給武大郎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幕後指使之人挖出來,不惜一切代價。所以武大郎這些天沒日沒夜地在長安城裏安排部署,手下的閑漢潑皮遊俠兒上天入地,無孔不鑽,力度比事發時更大了。
不僅如此,羅家的生意都暫時停下。
羅家的生意利潤是巨大的,這幾年長孫家、秦家、蕭家、魏征家、褚遂良家和程家從中獲取了天大的好處,而且攤子也鋪開了,整個關中地區都有幾家合夥的店鋪,兩家作坊這幾年不停的擴建,每天加班加點生產,產量仍然供不應求。
這次羅雲生猛的一下停了工,幾家耐心等了三日後,終於坐不住了。
不僅是利益鏈突然斷掉,更主要的是,斷供之後各地的店鋪掌櫃已將作坊圍了起來,每天吵吵嚷嚷要貨,有的掌櫃甚至直接跑到家主府邸門前靜坐,擺出一副滾刀肉的樣子,要殺要剮隨便,反正生意斷了貨,養不起家小和夥計,我也活不下去了……
羅雲生這一招釜底抽薪,事情漸漸鬧大,各家家主也坐不住了。
身為家主,家裏的生意買賣其實他們甚少過問,商賈之事上不得台麵,到了他們這個地位,若還每天問家裏有多少收入,未免太失體統,隻是這一次,自家門口坐了一大堆人,每天上朝下朝都得在門口吆喝一嗓子“讓一讓,讓一讓”,這樣下去,各家都已成了長安城的笑話。
幾位家主很憤怒,怒火全衝著羅雲生去了,於是三天後,程處默領著程府一群部曲家將,將羅雲生半請半挾持的弄進了長安城。
程家。
程咬金穿著綠色團花絲袍,遠遠看去像一株會走動的綠色多肉植物,令人情不自禁以為今日程家的酒宴是以綠色環保為主題。
酒是好酒,菜是佳肴,隻可惜宴無好宴。
程咬金黑著臉,端杯大灌一口酒,放下杯子便惡狠狠地瞪羅雲生一眼,然後端杯再灌一口,一副把他當下酒菜的架勢。
長孫無忌麵無表情,喝酒也喝得很慢,而且比程咬金斯文多了,淺淺啜一口後,斜著眼瞥羅雲生一下,目光很不善。
羅雲生站在前堂內嘿嘿幹笑,覺得自己像一隻被狼群盯住的……可愛小兔兔?
“別幹耗著了,說吧,小子你啥意思?沒頭沒腦的斷了貨,兩樁買賣,咱們幾家裏麵,你占的份子最多,斷貨損失最大的是你,你羅家跟錢有仇嗎?”程咬金咧嘴笑,滿嘴的白牙發出森森的寒光。
“程伯伯,長孫伯伯恕罪,小子不懂事,給幾位長輩添麻煩了,今就算程兄不請小子來,小子也打算登門給長輩賠罪的……”羅雲生的態度放得很謙遜。
長孫無忌冷哼一聲,理都不理他,徑自端杯自酌自飲。
程咬金火氣比較旺,怒道:“少說廢話,直接說原因!我們幾家得罪你了不成?”
秦瓊和蕭禹兩位老人家,默默的喝著茶,卻並未說話,但眼神的關注不言而喻。
至於杜正倫、褚遂良這算是次一級的,雖然也在桌上,但是卻沒有發言權。
羅雲生朝眾人長長一揖,苦笑道:“與諸位長輩無關,是小子的原因,前些日小子的母親在羅家莊遇襲,此事想必諸位長輩亦知道,刺客共計二十餘人圍攻我娘,幸得我家一位忠義部曲拚死保護,才保得我娘周全,事發後羅家部曲趕來救援,誅殺了一批,剩下的刺客眼見逃脫無望,紛紛拔刀自戕而亡……”
眾人互視一眼,神情有些凝重。
羅雲生歎道:“從刺客的做派來看,事敗後果斷自戕,這份果決狠辣,顯然不是尋常遊俠兒之流,而是權貴人家豢養的死士。
官府從他們的屍首上也找不出任何線索,養得起這麼多死士的,顯然不是尋常的權貴,小子不知何時何事得罪了這位幕後的指使之人,而且此案了無線索,追查多日亦不見結果,想必會成為一樁懸案,此次一擊不成,對方必不肯甘休,日後必有第二次,第三次,小子是個怕事的人,隻能從自身查起,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別人,或是擋了別人的財路……”
程咬金哼了哼,道:“所以,你就把生意都停了?你可知道天氣漸冷,如今蜂窩煤也好,羽絨服、棉被也罷,這都是生活必需品,你這是拿百姓的安慰開玩笑,就不怕陛下震怒,砍了你的腦袋!”
羅雲生苦笑道:“是小子的不對,隻是此事已危及了小子和家人的安危,小子不得不慎重處置,停了生意,是擔心自家的買賣是否得罪了人,畢竟小子自從回長安後一直老實本分,從沒惹過禍,自家的買賣能賺錢的也就這兩樣,小子懷疑很可能是買賣無意中得罪了人……”
程咬金猛地一拍桌案,怒道:“這是咱們大家夥的買賣!大家都占了份子的!不是老夫說狂話,放眼大唐內外,敢同時得罪咱們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羅雲生歎道:“宵小之輩自然不敢得罪諸位伯伯,但小子不一樣啊,我隻是個小小的縣侯,羅家也不是什麼世家門閥,可以說毫無根基,別人不敢得罪您,不見得不敢得罪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