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敵人朝老娘揚起了兵器,趙老蔫大吼,節棍脫手飛出砸向敵人,隨即身子從馬背上騰空,像一隻下山的猛虎,咆哮著撲向其中一個敵人,二人扭成一團重重摔落在地,“噗”的一聲悶響,趙老蔫後背落地,隻覺得五髒六腑一陣翻湧,內髒痛得仿佛無數支鋼陣在紮一樣,耳朵嗡嗡作響,周圍的喊殺,嘶鳴聲變得遙遠而模糊,這一下差點令他背過氣去。
敵人沒管趙老蔫的反應,一支鐵鏜狠狠朝老夫人的後背擊去,趙老蔫此時視覺和聽覺已有些昏昏噩噩,然而還是看見了那支鐵鏜,於是不假思索下意識地猛然竄起,將老夫人狠狠一推,那支鐵鏜狠狠砸在趙老蔫的肩頭,喀嚓一聲脆響,他的左臂軟耷耷地垂了下來,顯然已折了。
舍生忘死保護老娘這一幕,看得為首的騎士都暗暗心驚,拋卻此時互相敵對的立場,連他都不得不在心底裏暗讚一句“忠義之士”。
讚歎歸讚歎,雙方敵對的立場無法改變,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下去。
趙老蔫已累得沒有力氣了,左臂軟軟地垂著,完全沒了知覺,扭頭看了老夫人一眼,目光裏充滿了無法保全他的歉疚,無聲地慘笑過後,趙老蔫回過頭,充血的眼睛布滿了臨死前的瘋狂。
“今日我已懷必死之誌,爾等且張狂,過不多時,我家侯爺殺到,定將爾等一一誅除為我報仇,老子一條命賺你們二十條,夠本了!”趙老蔫嘶啞著嗓子道。
為首的騎士眼中露出冷光,指了指一隻胳膊已廢的趙老蔫,他改變了策略,冷冷道:“先將此人擊殺!”
一聲令下,十來隻節棍,鐵鏜狠狠朝趙老蔫頭上,身上砸下。
趙老蔫厲吼,如受傷的猛獸迎著漫天的兵器正麵而上!
老夫人一直靜靜地在旁邊看著趙老蔫為他拚命,此刻見趙老蔫為了保護他果真連命都豁出去了,老娘眼中冷芒一閃,終於露出堅定之色。
無數兵器即將落在趙老蔫頭上身上時,電光火石間,老夫人猱身而出,猛地拽住趙老蔫的腰帶往後一拽,無數兵器頓時落了空。
趙老蔫此時搖搖晃晃,唯剩最後一絲不屈的意識和責任支撐著他不肯倒地,剛才迎身而上時他已存死誌,卻沒想到身後的老娘出手救了他,這一出手,令所有人都愣住了。
趙老蔫艱難地扭頭,看了老娘一眼,眼中竟出現一絲莫名的笑意,最後一絲強撐的意識終於殆盡,身軀一晃,趙老蔫倒地昏了過去。
老娘點頭,歎道:“一場血戰,能撐應到這個地步,果真是一員有情有義的悍卒,我兒有福啊……”
說著話時,老娘佝僂的身軀忽然間挺直了,整個人的氣勢也漸漸發生了改變,一眼看去仍是那個尋常的老農,仍是那副沒精打采的站姿,可是說不出為什麼,所有人就是覺得他忽然變得不一樣了,身上充滿了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氣質,絕不是尋常老農能有的。
為首的騎士短暫的驚愕過後,不由冷笑連連:“好,很好,原來竟是我看走眼了!”
看著仍舊鬆鬆垮垮站著的老娘,為首的那人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此時此刻,他才真正將老娘由目標當成了敵人。
目標是被攻擊的,而敵人,是會反抗的,這是兩者的區別。
“上!”
一聲令下,眾人的兵器鋪天蓋地朝老娘擊去。
老娘也不見如何動作,側頭避過一柄鐵鏜,順手便將鐵鏜奪過來,隨即身子一矮,所有兵器落了空,瞬間過後,眾人驚覺座下的馬兒紛紛痛嘶人立,竟是老娘矮身抄著鐵鏜一圈橫掃,將眾人騎下的馬腿擊中,一圈橫掃過後,馬兒吃痛,紛紛人立而起,將眾人掀下馬背。
為首那人愈發心驚,他發現今日的行動已超出了他的掌控,既定的目標竟是個深藏不露的狠角色,看老娘剛才橫掃馬腿的那一招分外熟悉,典型的唐軍步戰招式,這一招是唐軍步軍專門用來克製敵人騎兵的,尤其是用在當步軍陷入敵人騎兵包圍的危急時刻,此時的情勢,老娘使出這一招,恰是合適之極。
那麼,問題來了。
一個尋常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老婦人,他怎麼可能會使出如此標準且正確的唐軍步戰招式?此人無論從哪點來看,都不像是當過府兵的樣子啊……
老娘隻使了這一招便不再動了,手持鐵鏜站在圈子中間,靜靜看著被掀下馬背的敵人狼狽地從地上站起來,老娘站在包圍圈裏氣定神閑,從容不迫,敵人不動,他也不動,形成了一種短暫的微妙的對峙局麵,像極了一群狼環伺著一隻猛虎,畫麵就此凝固。
原本應該很簡單很幹脆的一次行動,卻遇到了許多始料不及無法掌控的意外,今日眾人在羅家莊耗費的時間已大大超出了眾人的原定計劃。
抬頭看了看天色,為首那人眼中第一次出現了焦急之色。
然而,焦急之色並沒有維持多久,眾人與老娘之間的對峙也很快被打破。
因為眾人聽到了馬蹄聲,很雜很亂的馬蹄聲,村口的小道上再次揚起了漫天的塵煙,翻滾的黃塵中,無數黑色的影子若隱若現。
眾人一驚,為首那人頓時露出無奈的慘笑。
又是一樁意料之外的事,羅家的援兵來得好快!